德福再上前伺候的時候，自家主子的臉黑得像鍋底兒。

　　「爺，您這……」

　　德福想問問大夫自家爺這病是不是不能治了？

　　可是又沒有膽子問。

　　就很同情，畢竟，爺可是主子爺，三宮六院一大群嬪妃伸長了脖子等著他寵幸呢。

　　哎，真的就挺慘的。

　　這要是傳出去了，還怎麼得了。

　　嗯，這事兒隻能天知地知爺知我知……不對，我也不知道的，我耳聾眼啞，看不見聽不著，今天就沒有陪爺出來看診過。

　　一路上，德福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。

　　雖然伺候了主子爺那麼多年，在外人看來多多少少有點情分在的，可事實上，天家無親情誰都知道，兄弟姐妹殺起來也不手軟，更何況他一個奴才。

　　所以，能不能活過今天真的很難說。

　　「出宮的事兒誰也不許說。」

　　「是，爺。」

　　怎麼可能說啊，他又不是嫌命長活得久了點，他還想看到明天早的太陽。

　　回到宮中，德福一不小心就閃了老腰，告了兩天的假。

　　有事兒就讓乾兒子幹孫子上了。

　　「乾爹，兒子給您請曹太醫幫您看看吧，您老這樣躺著也好不了啊？」

　　「多大回事兒，曹太醫是給宮裡的貴人們看的，咱是奴才得認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，不許去找他們的，別讓人覺得咱恃寵而驕了。」德福連忙阻止：「你們當差都有眼力見點，別惹了主子爺不高興，小心使得萬年船。」

　　「是，乾爹。」

　　乾爹給了機會在皇上面前露臉，他們自然是要好好的表現表現。

　　「再說一遍，不要猜度聖心，不要冒犯天威，否則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們。」

　　「是，乾爹。」

　　小東子並不覺得伺候皇上是多難的事兒。

　　乾爹偶爾也讓他上前去伺候過幾次，皇上還是蠻和葛可親的。

　　知道皇上以前很寵貴妃，貴妃出事後就寵著江妃和清雲閣的小主。

　　要伺候好皇上其實也很簡單啊，隻要有這些嬪妃出馬，他們這些當奴才的就是隱形人了。

　　小東子去了禦書房伺候。

　　當皇上其實也是一個苦差事。

　　你看，厚厚的摺子堆滿了禦案，皇上一直在埋頭苦幹。

　　凈室房的內侍候在了門外，小東子擡頭看了看天色，確實到了翻牌的時候了，可是皇上日理萬機，還在埋頭批摺子，好像沒有要寵幸誰的意思。

　　「公公，您看……」

　　內侍今天得了德妃的好處，說是有什麼事兒要和皇上說說，讓他幫幫忙，他今兒個也幹了一件冒險的事兒，所以很心急希望能速戰速決。

　　「候著吧，咱家不也跟著你一樣在這兒候著。」

　　小東子看了一眼內侍，果然不是什麼人都能得到乾爹的提點和教導，就他這樣子怎麼能在禦前伺候？

　　一想到自己年紀輕輕就能在禦前伺候，腰桿挺得直直的。

　　凈室房的內侍也隻能候著。

　　「咳……」

　　禦書房裡，皇上總算擡起了頭，輕咳一聲。

　　「萬歲爺，您喝口茶潤潤嗓。」

　　小東子連忙上前摻茶，然後小聲道：「凈室房讓您翻牌了，萬歲爺，您看？」

　　「回吧，今兒個朕忙。」

　　「是，萬歲爺。」

　　凈室房的小內侍傻眼了，他倒是回，德妃那裡怎麼辦？

　　看了一眼小東子。

　　小東子直接瞪了他一眼，回頭得給柳管事提一嘴，別什麼樣的人都往禦前塞，這要是一個不好，大家都別想過好日子。

　　那內侍隻得怏怏離去。

　　小東子朝著他離去的方向踢了一腳。

　　這一宿，皇上在禦書房直接批摺子到了子時，才回了永樂殿安寢。

　　小東子交班後回來給乾爹彙報皇上的勤奮愛民，是史上最最好的皇上。

　　隻有德福心裡著急。

　　皇上這借口找得挺好的，國事為重後宮沒空。

　　一兩天可以，十天半個月可以，那三五個月，一年半載呢？

　　他怎麼掩飾得過去？

　　替他擔心替他著急。

　　嗯，這才是真正的皇帝不急太監急！

　　一連幾日，皇上的起居錄上都是金鑾殿禦書房永樂殿，噢，還去了皇後的坤寧宮。

　　「澈兒如何？」

　　「回皇上，今日盼盼來了，澈兒和盼盼玩得開心，晚間喝了一些湯和一些粥，身子有些好轉。」

　　「那就好，好好養著。」

　　皇上想起了那個胖乎乎的小女孩。

　　「給她一個腰牌，隨時可以進宮陪澈兒玩兒。」

　　若不是年紀太小，皇上不介意早一點給澈兒指一個側妃。

　　能當皇帝的人都是很明白利害關係的。

　　有些人能助你一臂之力，就得將人牢牢的抓在手上，別一不留神給溜走了。

　　看得出來，那小女孩兒是澈兒命定旺他的人。

　　澈兒，是他第一個兒子，目前為止也是唯一的兒子。

　　一直以來身子骨弱，他也有些不看好，時不時的想要放棄。

　　不過很慶幸這麼多年沒有放棄過，若不若，他一個兒子都沒有了。

　　正如老三所言，最後江山會落到那些旁枝身上去。

　　這個多病的兒子也不能嫌棄了，他可是大夏的命根根啊！

　　「皇上……」

　　給盼盼一個隨時進宮的腰牌，這讓皇後都有點始料未及。

　　她最多就是讓人接了肖春玉母子進宮，結果，皇上一來就這麼大的手筆。

　　這孩子可比她那個當將軍的爹都還要受寵一些。

　　「小孩子而已，又沒有別的心思，澈兒喜歡和她玩兒，就讓她多進宮陪著澈兒。」

　　「是，皇上。」驚訝歸驚訝，皇後還是替兒子高興，說明皇上重視兒子，才會將他在乎的人和事放在心上：「多謝皇上為澈兒著想。」

　　「澈兒是朕的兒子，自然應該多為他著想。」

　　皇上又交待了幾句，總之就是讓兒子好好的養身體，讓皇後多上心。

　　待皇上走後，皇後都還一頭的霧水。

　　總覺得這幾日的皇上是不一樣的。

　　「娘娘，皇上有些日子沒進後宮了。」

　　嬤嬤的消息來得快也積累得多。

　　這種事兒一般不提，但是必要的時候還是會說。

　　作為一個合格的嬤嬤，就是要做好皇後娘娘的後勤工作。

　　「前朝發生了什麼事兒嗎？」

　　國家大事都忙不過來，作為一國之主自然不敢去後宮，要不然就會被禦史嚼舌根了。

　　皇帝聰明得很，他知道權衡利弊輕重的。

　　才不會落人口實。

　　「並沒有。」嬤嬤打聽消息那是全面準確及時.

　　「知道了。」

　　皇後愣了一下，似乎也想明白了一點。

　　多日未進後宮了，又特別關心澈兒，想著他隻有這麼一個兒子，幾個都是公主，再加上也有三年多後宮嬪妃沒有傳出過好消息，想必他已經放棄掙紮了吧。

　　這人，年歲大了，估計也生不齣兒子來了，所以想修身養性了？

　　又或者，是龍體欠安了？

　　「啊嚏」

　　皇上在永樂殿重重的打了一個噴嚏。

　　「皇上，奴才給您宣太醫？」

　　德福躲了兩天總不能一直躲著，還是硬著頭皮來當差了。

　　還好，除了皇上沒翻牌外一切都還照舊。

　　他還能應付，隻是在伺候的過程中更加小心謹慎了。

　　「無妨，不用。」

　　皇帝擺了擺手：「你且退下吧，朕要歇著了。」

　　皇上躺在龍榻上久久不能入睡。

　　這幾日也是前思後想，想得最多的是兩任肖太醫。

　　母後說從自己出生起就是老肖太醫在給自己請平安脈，之後是年輕的肖太醫為自己保駕護航，母後一直記著肖家的大恩。

　　當年貴妃假孕一案涉及到肖太醫，母後堅持要給肖家人一個恩典，最後他妥協了，隻斬了肖太醫一人，男丁流放女眷回原籍蜀地。

　　當時以為是自己放過了肖太醫一家人一馬。

　　如今想來是自己放過了自己啊。

　　要不是有著那個叫盼盼的小女孩，說不定澈兒已經遭了毒手。

　　還有，每一次小女孩給澈兒吃的藥丸，太醫總說是一些調養滋補類的，但太醫院做出來的就沒有這樣的效果，所以，肖太醫一家是有藏私的。

　　一想到這裡，皇帝直接坐了起來。

　　將殿外隨時侯著德福一個激靈站了起來，但是不敢吭聲。

　　就這麼小心翼翼的看著殿內的皇上。

　　然後，看到皇上又倒在了床上。

　　還好，沒有發飆，這是要就寢了吧？

　　殊不知，此時的皇帝內心在天人交戰。

　　一個聲音告訴他：錯殺了肖太醫，就應該給他們一家平反，將他一家人召回京城好好安置，好好補償。

　　一個聲音卻是告訴他：自己是皇帝，一言九鼎，不能隨時改變，對的是對的，錯的也是對的，這事兒就隻能這樣。

　　就算要平反，也要交給澈兒去幹。

　　再說了肖太醫一家好像也沒有人學醫了。

　　噢，不對，他那個二孫女好像會製藥丸，小女孩說她的藥丸就是那個叫肖春暖的人製作的。

　　此時，蜀地昌州，一個走街串巷的算命的半仙來到了安南鎮的肖家碼頭。

　　「看卦算命，上知天文地理，下曉五行術數，無所不知，無所不能」

　　「測吉兇禍福……」

　　肖家碼頭人來人往，三教九流都有，多一個算命的也不多。

　　誰也沒在意過這些。

　　隻是，算命的走到羅大叔的攤位前好奇的站住了。

　　「羅大哥，你可真是神醫啊，你看我的腿，去年都打不直走不動路了，你用藥酒給我這麼一推拿，我現在能行走如常了。」

　　「我哪是什麼神醫啊，你我都是兄弟。」羅大叔拍了拍那人的肩膀：「以前都是拉縴的，都受這個罪，隻是無意中得了一個獵戶的指點，用了他的藥酒才有這樣的療效。」

　　「你得了藥酒學了推拿，兄弟們都跟著享福了。」

　　「那是必需的，兄弟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，要不然怎麼稱得上兄弟呢？」

　　「是啊是啊。」那人突然間想了起來：「對了，羅大哥，聽聞你鄰居那個肖姑娘會處方看診，是不是真的？」

　　「肖姑娘看診的都是婦人病居多。」

　　春暖的名氣慢慢傳開了，上門找她看診的人也越來越多，當然，都是些婦人，也是窮人，都是拿雞蛋果子或者菜蔬來代替診費的窮人。

　　春暖也沒有嫌棄她們，來了就給看。

　　她時不時的還要寫一些在紙上。

　　「正是婦人病。」那人一聲嘆息：「羅大哥你是知道的，我成親也有五，其實也挺好的，但為此事沒少受我娘的氣，我也幫不了她，就想找肖姑娘看診一下。」

　　「我也不知道肖姑娘能不能看，要不我晚上回去給你問問。」

　　「行，行行，多謝羅大哥了。」漢子感激不已：「不管怎麼樣，我總要試一下吧，若肖姑娘說確實沒希望了，再想別的辦法。」

　　「什麼別的辦法，你莫不是要想休妻吧？」

　　「沒有的事兒。」漢子連忙搖頭：「我那媳婦兒真的挺好，賢惠孝順也善良，又能吃苦耐勞，我娘就是想讓我休了她，我直接給我娘說了，休了她我也不再娶了，你看著辦，我娘才沒再吭聲了。」

　　「兄弟是好樣的。」羅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道：「不管是不是媳婦的原因，咱男人就得有男人的樣子和擔當，好媳婦值得珍惜，找大夫看看也好，萬一不是你媳婦的原因呢？」

　　「啊？」

　　「我可聽說了，生孩子還是兩個人的事兒，有的男人也不能生。」

　　「不是，羅大哥，我其實挺行的」

　　男人行怎麼能不會生呢？

　　他想不明白。

　　「這事兒我也說不好，你去找大夫看看吧。」

　　「找肖姑娘看可以嗎？」

　　「這……」羅大叔覺得很尷尬：「肖姑娘隻是一個小姑娘，能看得了你的病？」

　　這讓他怎麼啟齒呀？

　　「都說大夫前面無男女呀。更何況，她祖父可是太醫，是給宮裡的貴人看診的，肯定能看我的病。」

　　「這樣吧，我先去問問肖姑娘。」

　　羅大叔都怕給肖春暖帶去麻煩。

　　殊不知，他收攤回家時，身後真的跟了一個麻煩：算命的人千算萬算，沒算到找到肖春暖會這麼簡單！

　　是的，他奉命前來蜀地尋找肖太醫的家眷，才下船呢，在碼頭上就打聽到了消息，真好！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