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好意思開這個口，越想越覺得委屈。

　　把頭埋在了娘的頸窩裡，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的樣子。

　　老大媳婦以為孩子身上疼，還又餓又累，微微轉過頭，柔聲道：「一會兒就能吃飯了。」

　　富貴的眼睛蓄滿了淚水，怕弄濕娘的衣服，便擡起頭，幸好現在天色昏暗，看不清，實在是太丟臉。

　　摸黑擡擔架實在是個難度很高的活計，一個不小心就得把老太太摔在地上。

　　躺在擔架上戰戰兢兢，嘴就沒停過，「腳底下踩實了，再往前走。」

　　「眼睛睜大一點，別迷迷糊糊的，再撞樹上。」

　　「寧可慢一些不能把我再摔下來了。」

　　老大和老二想忽略都忽略不掉，聲音震的腦瓜子嗡嗡的。

　　「娘，我們知道的。」

　　老太太翻了一個大白眼，剛才摔到的地方有些隱隱作痛。

　　「知道？知道剛才還把我摔了。」

　　老大有些聽不下去，甚至想把人就地放下，就這樣的態度還想被人擡著去乾燥一些的地方，要不是看在她生了自己的份上，早就放手了。

　　換成別人，指不定還得給她一拳。

　　不想老太太嘴巴不停，隻好解釋一下，不然耳朵怕是要聾。

　　「娘，那不是故意的。」

　　老太太冷哼一聲，用隻能自己聽到的聲音說道：「是不是故意的，你自己清楚。」

　　老大沒聽清，有些狐疑，平時娘說話都蠻大聲的，尤其是不滿跟人吵架，更是聲如洪鐘，幾裡之外都聽得到。

　　剛才到底說了什麼，那麼小聲，怕人聽見，還是怕自己聽見，定不是什麼好話。

　　「什麼？我沒聽清。」

　　老太太閉起眼睛，想要放鬆身體，還是太過緊張，有些無法放鬆。

　　「沒聽清就沒聽清吧。」

　　幹著這麼辛苦的活兒，還被人說，老大心裡不爽，更是想知道娘剛才嘟囔什麼。

　　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，從人群中出現一個聲音。

　　「她說是不是故意的，你自己清楚。」

　　老太太一下瞪大眼睛，在人群中掃視，惡狠狠的樣子像是要吃人。

　　「誰？誰喊的，站出來。」

　　彷彿約定好了一樣，沒有一個人吱聲。

　　「慫包一個。」

　　突然感覺擔架停了下來，老太太望向老大。

　　「怎麼不走了。」

　　擔架緩緩放下，老太太隻好從平視改成仰望。

　　「娘，那咱們就把那件事好好掰扯掰扯。」

　　「你認為我是故意的，對吧。」

　　這種時候怎麼能承認，就得來一個死不認賬。

　　心裡想著該不承認的時候就得不承認，不然被扔到這裡沒人管了怎麼辦，凍一晚上肯定不行。

　　乾脆跟他吵一架，認錯可不是個好方法，這傻子，糊弄他還不綽綽有餘。

　　隻要底氣足，無理也能攪三分。

　　「她們聽錯了，我哪兒說過那種話，還有你怎麼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，我可是你娘。」

　　用力拍了拍擔架，顯得真情實感，聲音愈發大，連自己也相信剛才她們就是瞎扯的。

　　「把我放在地上，是想凍死我嘛，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。」

　　假模假式地號啕大哭，眼淚是一點兒沒流下來。

　　「你是不是早就想這麼幹了，嫌棄我每天躺在炕上，就想著找機會把我扔掉，現在是個好時機。」

　　「這荒山野嶺的，指不定一會兒就有狼把我叼走，也好給你們省點糧食。」

　　本來用手肘撐起來的身子，一下躺回去，手往外連續揮了幾下。

　　「你們走吧，都走吧，就當我養了個白眼狼。」

　　「誰也別管我。」

　　老大見娘這樣子，心虛的很，懷疑是不是錯怪她了，是剛才那人挑撥離間，見不得自己一家人好。

　　但如果不是，娘為什麼說句話的聲音那麼小，真是奇怪。

　　看她現在理直氣壯的樣子，又是自己親娘，覺得把擔架放下，讓她害怕，確實是做錯了，為什麼要相信一個外人。

　　算了，不想那麼多了，還是趕路要緊。

　　「娘，是我不好，信了她們，我們繼續走吧。」

　　老太太也不想再繼續作妖，都這個時間了還沒吃上晚飯，肚子都餓壞了，可別再耽誤。

　　果然這個傻兒子玩不過自己，擺出一副受盡委屈，又有點高傲的姿態。

　　大手一揮。

　　「嗯，走吧。」

　　終於到了可以休息的地方，確實比剛才那一堆泥水要乾爽多了。

　　老大媳婦和老二媳婦開始弄一些簡單的飯菜，吃飽了才能扛過山上寒冷的夜晚。

　　幸虧從家裡帶了水，不然這種天氣，可是找不到乾淨的水了。

　　無奈能裝水的陶罐不多，吃了這一頓，下一頓便沒有了。

　　煮了一鍋稀的不能再稀的野菜湯，熱乎乎的也算是吃飯了吧。

　　老太太對晚飯十分不滿，根本下不去嘴，不過還是得吃一些，墊墊肚子也好。

　　金水和秀麗上山挖野菜，還在家裡種野菜，也不夠一家人吃的，定是偷懶了，等明天好好罵罵她們，光吃飯不幹活兒，哪有這樣的道理，現在天太晚了，有些困意，攢攢力氣，明天罵個痛快。

　　再弄不來一家人吃的飯，都給她們賣掉，換幾個錢，給富貴和滿貫補補身子，正是長身體的時候。

　　目光在金水和秀麗兩人身上來回掃視，雖說是晚上根本看不清，不過她們倆都覺得阿奶好像不懷好意地看著自己，渾身起了雞皮疙瘩。

　　老大覺得這飯也忒難吃，一點滋味沒有，也沒有其他吃的佐著，乾脆打開話匣子，這樣也能把注意力移開一些，指不定能好吃點。

　　「你們知道今天我在老三的房子裡幹什麼了嗎？」

　　一說這個所有人都來了興趣，支棱起耳朵。

　　老太太迫不及待，「除了踹牆還幹什麼了？」

　　「娘，你還記得那個符紙吧。」

　　愣了一下，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。

　　「記得。」

　　「我偷偷跟弟妹要了剩下的半張符紙，去他們家的時候貼在了牆上。」

　　老太太聽到這裡眉開眼笑，今天一天忙忙叨叨，亂七八糟的，把這麼重要的事兒都給忘了，還好大兒子記得清楚，不然錢不就白花了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