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眼瞥到門口探出來憋笑的兩個小腦袋，臉騰地一下像火燒似的燙了起來。

　　兩隻手捂著臉，走出了屋子，來到廚房門口，「咱們一起做吧，還能快一點。」

　　無論怎麼勸說老三就是不開門，「很快就做完了，你們趕緊去歇著。」

　　見拗不過，確實也到了平時睡覺的時間，三個人哈欠連天，實在是頂不住了，便上炕先睡了。

　　老三根本不覺得累，望著院子裡的驢車和驢，十分期待明天早上去送豆腐。

　　老大到了家，誰都不想搭理，徑直進了屋子，富貴看見爹這樣，大氣不敢出。

　　畢竟是因為自己，又賠出去那麼多，本來家裡就缺錢，這一下子雪上加霜，在門口站了一會兒，被娘叫了進去。

　　老大見著富貴氣不打一處來，雖然也明白，這錢老太太是不會給他的，不過就是咽不下這口氣。

　　想到剛才富貴那窩囊樣子，給那個掃把星撿東西，更是火冒三丈，走到門口拿起掃地用的條帚，要往富貴身上削。

　　富貴左躲右閃，仗著自己小，靈巧，跑出了屋子，「啊~爹，我錯了，你別打我。」

　　老太太本來都要休息了，聽見這動靜，鞋子都沒穿好，直接出了門，擋在富貴面前，對著老大使勁吼道：「你要幹什麼？」

　　老大依然舉著條帚疙瘩，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，「娘，你別攔著我，今天我一定得教訓教訓這個小兔崽子，竟然學會偷東西了，都是平時你給慣得。」

　　老太太沒有讓開，兩人繼續僵持著，「你是因為他偷東西才要打他嗎？還不是因為賠了錢才這樣的。」

　　「我早就告訴過你，那錢是我的體己錢，不會給你，富貴花的是我的錢，你還舉著那東西幹嘛，連你娘也想一起打嗎？」

　　富貴從小沒有挨過打罵，即便是自己的爹，阿奶一個眼神過去，立刻收手。

　　現在躲在阿奶的身後瑟瑟發抖，原來竟是這樣的感覺。

　　隻能一聲不吱，盡量縮著身子，怕又惹得爹生氣。

　　老大放下舉著條帚的手，直接把東西扔在地上，「娘，你看著兒子這樣，也不肯拿錢出來是嗎？」

　　瞬間紅了眼眶，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微微顫抖，「富貴是你親孫子，我就不是你親兒子了嗎？」

　　老太太心裡咯噔一下，這要是傷了兒子的心，以後會不會給自己趕出去睡大街，在錢和兒子之間必須得做一個選擇了。

　　雖然兒子也不怎麼靠譜，但目前必須得穩住人心，不能讓他怨恨自己，要不這家遲早得散。

　　以後萬一真的去睡大街，富貴應該是不會答應的，有親孫子撐腰，不怕。

　　轉頭瞅了一眼富貴，堅定了心中的想法，又看了一眼老大，怕他誤會自己有錢不拿出來，回屋取出錢袋子，在大家的面前打開。

　　老大很是高興，搓起了蒼蠅手，要是有了這筆錢，應該會輕鬆許多，畢竟鄰居也不是什麼富裕人家，能拿出銀子來的屈指可數。

　　一時間所有人都從屋子裡出來，伸著脖子，想看看到底有多少錢，把老太太圍了起來。

　　尤其是老二，回到家聽金水說了富貴的事情，本就沒錢，過日子現在是難上加難，恨得牙癢癢。

　　老太太的錢可是有自己的一份，給大哥賠了錢也就算了，還給富貴賠錢，那錢袋子都空了吧。

　　現在居然還要把所有的錢都給大哥，這日子沒法過了，娘的心偏到沒邊兒了。

　　這錢給誰，就得讓誰養老，以後自己可不會出一分力氣的，這樣想著不錯眼珠地盯著看到底能有多少。

　　老太太攤開手掌，把錢袋子直接倒過來，眾人的眼睛直勾勾盯著，生怕錯過。

　　聽得幾聲細微的悶響，又將袋子抖了抖，證明裡面已經乾乾淨淨，再沒有一文錢。

　　拿開袋子，掌心裡赫然躺著兩小塊碎銀子，目測不超過二兩，所有人的眼神中都透著失望，老大更甚。

　　老二覺得以後給娘養老的事情已經與自己無關，看到隻有這麼點錢，竟然有些開心。

　　娘可是主動斷了自己給她養老送終的念頭，區區這麼點銀子，不虧，要是再多一點，說不定自己會心疼。

　　老大滿眼的期待，在看到錢的一瞬間變為失望，還以為娘能有個五六兩銀子，結果跟沒有差不多。

　　整個人都洩了氣，肉眼可見地身高縮了兩寸，人也變得無精打采。

　　老太太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，看著手心的那點錢，嘆了口氣，「隻有這些了，我是一點沒給自己剩下，都拿去吧。」

　　家裡的幾個孩子沒怎麼見過世面，平時連銅闆都見得少。

　　上一次拿五兩銀子給那些要債的人，不敢上前，離得遠，也沒怎麼看清。

　　這一次就在眼皮子底下，終於知道二兩銀子長什麼樣子了。

　　硬生生忍著不出聲，怕被老太太聽到，她是個記仇的，說不定以後哪天隨便找個借口，打自己一頓。

　　心裡卻感嘆了無數回，原來這就是銀子，今天終於開了眼。

　　老大沒有伸手去接，覺得娘一定是在騙自己。

　　這麼多年，就攢下這麼一點點錢，誰會信，肯定還有沒拿出來的，按著她那摳門的性格，往少說，家裡不得還有四五兩銀子。

　　眼眸微垂，盯著老太太，心情十分複雜，希望娘在騙自己，又希望沒有在騙自己，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也如此防備，真是讓人心寒。

　　這樣的娘，以後還會給她養老嗎？給她一口飯吃，餓不死就行了吧，現在這樣對自己，別指望以後會對她好。

　　「娘，你在騙我吧，家裡怎麼可能就這麼一點錢，還不趕快都拿出來，現在都要火燒眉毛了，你還在乎你那點錢。」

　　老太太聽到這話很是寒心，這幫人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，自己哪還有多餘的錢，這麼多錢，都是從嘴裡省下的。

　　要不是自己攔著，每天算計著做飯，少用糧食，連這些也剩不下。

　　都說養兒防老，防得哪門子老，是防著自己活到老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