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氏多少還是了解他脾性的，見他這樣，也不鋪墊了，一臉訕笑：「老三啊，咱爹娘……」

　　看方銅表情不對，她及時改口：「不是，我爹娘進府城了，老兩口歲數大了，去府城人生地不熟的，沒人伺候咋成？」

　　「我就想著，跟去看看，好儘儘孝。」

　　何氏這話說的漂亮，是給方家二老盡孝，還是惦記房子，惦記男人啊？

　　方銅心裡看不上，覺得曾經的大嫂挺窩囊的。

　　一身厲害勁，全用來欺負他和二哥，對上方金就跟沒腦子似的。

　　都被貶妻成妾了，還放不下方金呢。

　　想是這麼想，但方銅可沒說出口：「大伯大伯母啥時候進府城的？你咋不相跟著去？」

　　還求到他頭上了。

　　這話問的，當然是老兩口不樂意帶何氏了。

　　倆人去縣城雇了牛車走的，何氏是身上一文錢沒有，才厚著臉皮來攔車的。

　　「那不是，爹娘怕我累著，讓我歇歇。」何氏漲紅了臉，強行給自個臉上貼金。

　　「噗呲！」方銅笑出了聲：「那啥，堂嫂，你好歹找個靠譜的由頭，讓你留下看著地啥的。」

　　還讓她歇歇？方家老兩口是心疼兒媳婦的人嗎？

　　何氏被戳穿，有些掛不住：「都差不多，老三，你看咱都實在親戚……」

　　她是真想去府城。

　　倆兒子也給她出主意了，方金不可能真看上王富嬌的。

　　而她和方金多年夫妻，不是一點感情沒有的。鬧成這樣是因為府試作弊那事，方金遷怒她。

　　遷怒隻是一時的，等她去了府城，溫柔小意的伺候，再對比王富嬌的蠻橫霸道，肯定能挽回男人的心。

　　方銅沉思了下，目光就落在她那筐野菜上。

　　何氏一喜，心底暗罵老三還是個眼皮子淺的，面上卻大氣給竹筐放車上了。

　　「我記得方家還有幾隻小母雞，正是肉最嫩的時候……」別看方銅過繼了，但對方家的雞窩依舊如數家珍。

　　何氏忍不住心疼，一隻雞能賣七八十文吶。

　　「捨不得？那我就走了！」方銅一甩鞭子，就要趕車。

　　何氏下意識哎哎幾聲，攔住，一咬牙：「成！」

　　七八十文去縣裡，也夠雇車了。但她一個婦道人家，長得還不差，遇著壞人咋整。

　　而且她去賣雞，回頭指定被罵。

　　把雞給方銅，說是他搶的，公爹再氣也怪不到她頭上。

　　方銅這才讓她上車，倆人拐道去了方家。

　　方銅一口氣抓了三隻母雞，綁了腿給放車上。

　　何氏心疼壞了：「老三啊，你也吃不了這麼多吧，雞肉吃多了上火。」

　　「沒事，上火我多喝水。」方銅應了聲，然後從車後面搬出個凳子，給擺地上。

　　何氏見了，心氣順了點，老三還是挺貼心。

　　誰料，方銅自個踩著凳子上去，進車廂裡了。

　　他坐好，一把掀開簾子嚷道：「傻愣著幹啥？還不把凳子收起來，趕馬車？」

　　何氏都驚呆了，她出了一筐野菜，三隻母雞，到頭來還得自個趕車？

　　「老三，我好歹是你堂嫂！」

　　她忍不住爆發了。

　　還是不是男人了！

　　不料，方銅比她還理直氣壯。

　　「那咋了？你是嫁進方家，我嫁進秦家，咱倆都是嫁出去的，我咋就得照顧你了？」

　　「再者，男女授受不親，我在外頭趕馬車，裡頭藏個隔房堂嫂，外人見了以為有啥事吶。你趕車就不一樣了，誰能想著裡頭坐個男人？」

　　他一本正經，其實就是小氣。

　　馬車車廂裡，錢娘都布置過，有小爐子能喝茶，檯子下面還有蛋糕蜜餞啥的。

　　坐裡頭老得勁了。

　　憑啥讓何氏暖暖和和坐裡頭吃吃喝喝，他在外頭趕車受凍。

　　何氏不知道這些，差點被一通歪理給說服了。

　　最後她嘆口氣，認栽了：「我趕車也行，老三，你知道你大哥家在哪兒吧？」

　　府城那宅子她一次都沒去過，可不認路。

　　「放心，我常串門。」方銅信誓旦旦道。

　　何氏徹底安心了，好歹不用她打聽地方，她坐在車沿，趕車出村了。

　　要說趕車這事，她是打小學的。

　　她爹是秀才，以往在書院教書，來回就得坐牛車。

　　但家裡養不起下人，後娘就讓她趕車接送爹。

　　方銅攤坐在車廂裡，喝著熱茶，吃口杏幹，還別說，得勁啊。

　　他還把車凳下一塊闆子拿出來，搭好，這樣就能給腿伸直，是方便枝枝在車上睡覺整的。

　　他歇了會兒，還隔著簾子找何氏嘮嗑。

　　「堂嫂啊，要我說，這次你去了就不能給方金好臉色。」

　　「你都給老方家生了倆兒子了，算大功臣，他還給你蹬鼻子上臉，都是慣的！」

　　「要我說，你最大敵人不是王富嬌，就是方金！」

　　「王富嬌別看霸道，但是好哄，好滿足，你隻要和她統一戰線，她絕不為難你。」

　　何氏一開始左耳朵進，右耳朵出，聽到後面兩句，就忍不住認真了。

　　這話不是完全沒道理。

　　當初王富嬌進門，承諾她了，給她丫鬟伺候，就真給了。

　　連著賣身契給的，是方老太太搶她丫鬟。

　　對比來說，王富嬌還算不錯的。

　　「你和王富嬌處好了，再反過來，藉助她的力量去磨方金，才是正路子。」

　　方銅說的一套一套的，其實就是想多給方金添點亂。

　　真以為他願意搭何氏一程，是看上野菜雞蛋了？現在他是缺這些的人嗎？

　　主要是考慮到，方家老兩口進府城了，不折騰點事都稀奇。

　　再給何氏整府城去，方金日子肯定雞飛狗跳。

　　肯定沒空考慮什麼念書科舉的事了。

　　他打聽過了，方金好像拜了啥有名望的先生，跟著念書吶。

　　雖然方金是個廢柴，但萬一先生能雕朽木吶？他不能讓方金有翻身機會。

　　「老三，你不懂，自古以來，哪有妻妾和睦的？就算不為自個爭，也得為孩子爭啊。」何氏忍不住搭話了。

　　這是真心話，憋好久了，她都沒地方訴苦去。

　　萬萬想不到，今個和方銅嘮上了。

　　方銅也是一點就透，說白了，還是惦記那鋪子宅子銀子唄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