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觀樓終于弄清楚了，丢失孫子的貴人是宗親裡面的一位邊緣人物，跟先帝同輩，但年紀比先帝小多了。沒有王爵，隻有一個将軍銜。屬于宗親裡面邊緣又邊緣的人物。

　　平時皇室家宴，都沒資格上桌吃飯的那種邊緣人物。

　　可是他再邊緣，身份也是宗親。皇帝欺得，同宗欺得，官員欺得，唯獨百姓欺不得，更何況是人販子。

　　普通官員告狀想要告到禦前，還得經過重重波折，沒有十天半月難以成事。人家身為宗親，跑到少府一哭二鬧三上吊，不出一個晚上，皇帝就知曉了。

　　好大的膽子，連皇室宗親子弟也敢拐賣。

　　查！

　　必須嚴查！

　　皇帝親自下令，于是乎錦衣衛出動，五城兵馬司出動，下面各級官府衙役出動。

　　刑部跟大理寺不想湊熱鬧，隻想作壁上觀。錦衣衛不答應了，幹脆将這兩家也拉下水，順便鼓動都察院彈劾京兆府，彈劾五城兵馬司，彈劾各級官員。

　　錦衣衛屬實攪屎棍。

　　往年丢孩子的事情不少，但是這麼大動靜，各級衙門都出動找人的屬于第一次。

　　衆人心想，這回穩了。

　　就算人販子逃到天涯海角，丢失的孩子也能找回來。否則也太小看國家機器，太小看三法司跟錦衣衛的能耐。

　　所有人都這麼想，都顯得信心滿滿。

　　可是随着時間一點點流逝，丢失的孩子連個影子都沒有找到，甚至有用的線索都沒有，一時間衆人又開始擔心起來。

　　直到一具被吸幹皿的屍體出現在垃圾場，經證實，正是丢失的衆多孩子中的其中一個，事情一下子嚴重了。

　　難道人販子一直沒離開京城？

　　孩子被吸幹皿是什麼情況？

　　不是特殊客戶要孩子？

　　難道京城真來了魔王？

　　一時間，各種謠言滿天飛。

　　陳觀樓在天牢，都聽說了七八個版本。有個離譜的版本，甚至懷疑死亡小孩的親戚，說親戚生不出兒子，嫉妒他們一家，于是綁了孩子吸幹了皿。關鍵是，官府信了，将死亡小孩的親屬全都帶回衙門調查。

　　不僅查死亡小孩一家，還要查其他丢失小孩的親屬。

　　鬧騰得不行！

　　走在大街上，貌似都能聽見喊冤聲，還能聽見百姓咒罵聲。罵衙門無能，朝廷無能，破不了案，隻會拿老百姓頂罪！

　　查來查去，全都無罪釋放。

　　衙門壓力山大。

　　錦衣衛蕭錦程被叫進宮裡，挨了一頓臭罵。限期十天之内破案。

　　刑部也被罵了！

　　說是刑部沒盡到責任，緻使人販子猖獗。

　　什麼時候拐賣孩子不好，偏要在皇帝與民同樂的正月十五拐賣，這是妥妥地打皇帝的臉。

　　建始帝氣急敗壞，整頓，京城的治安必須嚴肅整頓。甯抓錯不放過！

　　于是乎，六扇門齊齊出動，京城大街小巷，整日裡雞飛狗跳，鬧騰得不行。但凡形迹可疑，說不清楚來龍去脈的人，一概抓起來。有沒有罪，等這件案子消停之後再說。

　　一時間，天牢人滿為患！

　　主要是丙字号大牢人滿為患。

　　許富貴整日愁眉苦臉，六扇門亂抓人，抓的大部分都是窮哈哈，一兩銀子都榨不出來，還要倒貼夥食費。他找誰說理去。

　　他求到陳觀樓跟前，希望乙字号大牢跟甲字号大牢能分擔一二。

　　“丙字号大牢又不是關不下。實在不行，原本能關押三個人的牢房，改成關押十個人，能擠得下就行。剛開春，天氣冷得很，不用擔心人擠人會産生疫病。大不了多給幾床被褥禦寒。你就克服克服，不要惦記乙字号大牢跟甲字号大牢。那是不可能的！”

　　陳觀樓沒有來虛的，直截了當告訴對方，想要讓甲字号跟乙字号分擔，想都别想。區區一點困難都克服不了，這個獄吏怎麼當的？要是幹不了，就讓别人幹！

　　許富貴氣得想哭，從未這麼窩囊委屈過。

　　“大人，你也太偏心了。”

　　“沒辦法啊，誰讓甲字号大牢跟乙字号大牢給的多。人家錢多，我自然要多關照一二。總不能給了錢，還要跟丙字号享受同等待遇，換你你能樂意。罷了，罷了，這個月給丙字号上下加一成費用。”

　　“兩成！”許富貴比劃兩根手指頭。

　　“不要得寸進尺。”陳觀樓眼一瞪，顯得特别嚴肅闆正，“我能給你加一成，都是看在我們是多年同僚的份上。加多了，别人會有意見。大不了從别的地方補償你。

　　你知道我這個人，從來不虧待手底下的人。你們丙字号的付出跟努力，我都看在眼裡，記在心裡。你好生當差，将那些人安頓好，别死了殘了，事後肯定記你一功，不會讓你流皿又流淚！”

　　“還要流皿啊！”許富貴吓死了。

　　陳觀樓特嫌棄地說道：“比喻，比喻聽不懂嗎？怎麼可能真讓你流皿。退一萬步說，六扇門抓進來的人，都是一群街頭青皮，還有一堆濫竽充數的窮哈哈。誰能讓你流皿？他們都怕死你了，生怕你當真，将他們送進刑房受刑！”

　　許富貴扭捏了一下，因為沒法反駁，說的都是真的。

　　這幫被抓進來的人，除了幾個刺頭，一個個都很老實。那幾個刺頭去刑房走了一趟後，也都老實下來。不老實不行啊，手腳都打斷了，臉都變形了，話都說不利索。

　　“人太多了，一天到晚吃喝拉撒，老花錢了。大人，你也知道丙字号大牢的條件也就那樣，人一多，牢房裡面的味道簡直了，根本沒辦法下腳。你總強調衛生，眼下丙字号大牢，小的是生怕發生疫病。”

　　許富貴說來說去就是不想承擔責任，就是想要錢。

　　隻要給錢，别說這點人，再來一百個兩百個，他也吃得下。

　　陳觀樓默默翻了個白眼，對方死要錢的模樣實在是瞧不順眼。完全忘了，當年他也是死要錢。如今的他，面對孫道甯的時候，同樣死要錢。

　　典型的隻許州官放火，不許百姓點燈。嚴于律人，寬于律己！

　　“一成五，不能再多了。你要是再聒噪，我就在丙字号大牢安排兩個獄吏，你瞧着辦。”

　　許富貴：……

　　他立馬認慫，堅決服從上官安排，保證完成任務，絕不喊苦喊累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