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咣」的一聲響，一陣狂風吹過，趙明華面前的那道窗子直接給關上了。

　　「少爺，起大風了，要下大雨了。」

　　「我眼不瞎。」

　　炎熱的夏天，下個大暴雨也是正常的。

　　「看來今晚我們隻能住在縣城裡了，少爺，是住在茶樓還是回老太爺那邊？」

　　「我為什麼要回去聽他們念叨？」趙明華瞪了慶生一眼：「偷個清閑都不行？」

　　「行行行，小的這就去把床收拾一下，另外，少爺，今晚吃點什麼？」

　　「他們做什麼就吃什麼，來這兒又不是給你打牙祭的，是來做事的。」

　　「是。」

　　哎，慶生覺得太難了，自家少爺火氣怎麼這麼大？

　　他當一個下人也不容易啊，每天跟在少爺後面東奔西跑的不說，還要天天爬樓梯看隔壁院子肖姑娘有沒有和張老爺那邊有交易。

　　真的，自從遇上了肖姑娘，三少爺已經變得不像人樣了。

　　以前的茶樓，一個月都不會來一次，現在經常跑來坐在這裡喝茶看著對門的緣起茶樓發愣。

　　原以為他不在意掙錢多少，隻是想隨便搞點事兒打發時間。

　　沒想到，不是不在乎，而是沒有好的主意。

　　看著對麵茶樓客來客往，他羨慕得直流口水。

　　咳，羨慕嫉妒恨是人的天性。

　　起大風了！

　　春暖剛走到竹林邊就遭遇了一陣大風，一根竹子吹斷了差點打在了她身上。

　　「好險。」

　　春暖趕緊的跑了幾步，又是一陣大風吹過，整個人都有站立不穩的感覺。

　　「咕咕咕……」突然春暖看到了羅嬸子在竹林裡穿梭，嘴裡還發著聲音。

　　「羅嬸子，您在幹嘛？」

　　「是春暖啊，起大風了，要下大雨了，我家的母雞今天早上放出來了，剛才都還看到在門口呢，這會兒不見了，我看是不是在竹林裡來了。」

　　「嬸子，這麼大的風，風會吹斷竹子怕傷著您，您要不還是等風停了雨停了再找吧。」春暖好心提醒：「我剛才都差點被竹子砸了，這兒不安全。」

　　「風停了雨停了雞更找不著了，找到了也隻能吃雞肉了。」羅嬸子著急得很：「我養了三隻雞，隻有這隻母雞會下蛋一些，家裡買點鹽的錢全靠它了，不能掉。」

　　「咕咕咕……」

　　羅嬸子執意進竹林去找雞，春暖阻止也沒用，隻能一聲嘆息。

　　「阿姐回來了。」

　　「阿姐，春欣好想你。」

　　「阿姐也想你。」

　　四歲的小姑娘嘴甜得可人，抱著春暖就不撒手。

　　不知道的還當是多久沒見著人似的，其實春暖也是天天往這邊跑。

　　手上有點閑錢就會給家裡添置一些必用品，買點米面什麼的。

　　今天回村裡還買了一斤肉，緣起茶樓有了紅利，往後一家子的生活也能慢慢好起來。

　　「吃肉嘎嘎。吃肉嘎嘎。」兩歲的春強最喜歡翻的就是阿姐提回來的竹籃子，看看，白布下面就有肉，饞得他清口水直流。

　　「你個小饞貓。」春暖在他臉上捏了一下，嗯，不錯，長了點肉肉了：「有沒有乖呀，有沒有聽話呀？沒聽話可不給肉肉吃的。」

　　「有，阿姐，春強可乖了，跟著安哥哥學寫字了，看，阿姐，春強寫了春強的名字。」

　　當下就撿起了一根樹枝在院門口的沙子裡寫了起來。

　　沒錯，春暖在河邊挖了一些沙回來鋪了一層在院門口，就讓弟弟妹妹們用樹枝在沙上寫字。

　　畢竟，現在的肖家還達不到用筆墨紙硯練字的程度，開源節流一直是她的持家之道。

　　肖家女眷都是會識字的，教導孩子寫寫畫畫完全不成問題。

　　「阿姐……」

　　春燕春姝也跑了來看向她。

　　「嗯，肉，拿去切了，肥肉熬點油，做好了我帶一點回去給長嫂。」春暖道：「切肉的時候小心些，別切傷了手。」

　　來到蜀地後，大小事情都自己動手，肖家女眷們的手再不是白白嫩嫩的了，春燕春姝手上還多了好幾道傷口，有的是被刀割傷的，有的是被荊草禾苗這些傷的，好在都不算深，用了春暖調製的傷葯後慢慢癒合，隻留下了深深淺淺的一些疤痕。

　　春暖就很後悔，當日被抄家的時候怎麼就沒把藥房裡的瓶瓶罐罐的葯多藏一點……哎，想藏也藏不了啊，身上揣的幾瓶葯最後也隻保下了那個小陶瓶，還是她腦子好使，小聲的給那要搜身的小兵說了幾瓶葯的用途，並懇求他留下這瓶是專治祖母心疾的葯，那小兵才放過了那瓶救急的葯。

　　女子的手就如女子的第二張臉，京都大戶人家的閨女，小官家女誰不是養得白白嫩嫩的，留下疤痕簡直就是滅頂之災。

　　初時春燕她們傷了手，家裡的幾個長輩都如臨大敵，緊張得不行。

　　現在見怪不驚了，早已習慣了。

　　人教人教不會，事教人，一次就會。

　　這些日子以來，家裡人已經慢慢習慣這種鄉下生活，會洗衣會做飯會砍柴，會種菜，春寧也不再嫌棄大便小便澆莊稼了。

　　春安和春強甚至和村裡的小孩子一樣，學了憋回自己家解小便的習慣，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。

　　每次聽他們嘰嘰喳喳互相揭短或者是表揚有什麼進步時，春暖既欣慰又心酸。

　　三嬸黃氏對自家四個年幼的孩子變得粗俗是不能接受的，苦口婆心的試圖要糾正過來，搞得母子關係一度緊張，最後還是老太太發了話：入鄉隨俗，現在肖家的第一要務就是生存，規矩禮儀隻要大的方向不錯就行。

　　是啊，粗魯一些又有什麼錯呢？

　　換一個角度來說，不是可以叫率真嗎？

　　孩子們要融入這些玩伴之中，端著也不是一個事兒。

　　比如黃氏不喜歡兒子出門回來一身的泥一身沙，或者衣服掛破掛花，那能怎麼著？就隻有拘著在家裡寫字背詩書？

　　可是，肖家已經沒有了入仕途的機會，單靠讀書識字是活不下去的。

　　他們更多的是要接觸身邊的人和事，是要學會怎麼生存。

　　上樹掏鳥蛋，下河溝捉螃蟹，跟著鄰居的男孩子們一起摳泥鰍黃鱔……這些都是太正常不過的日常生活，肖家長輩都接受了一個這樣的事實：男孩子就是應該養粗糙一些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