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氏一直不明白這姐妹倆說丸子是什麼意思？

　　她一直以為姝兒喜歡黃府是因為喜歡黃昆，而黃昆給姝兒買禮物也是喜歡。

　　但現在聽了個大概，是這表兄妹之間有著不為人知的交易。

　　而這個丸子春暖好像很懂似的。

　　「姝兒，你覺得黃昆怎麼樣？」

　　「大表哥嗎？」春姝想了想：「母親，姝兒要實話實說嗎？」

　　「自然。」

　　黃氏有點惱火，什麼叫要實話實說？

　　「姝兒覺得大表哥慣會裝的，人前一套人後一套。」

　　黃氏滿腦子「嗡嗡」的響。

　　黃昆是誰？

　　那是黃氏一族下一代的嫡長孫，那是他們的驕傲，十六歲中秀才，二十歲成為舉人，父親曾說他有先祖遺風，沒想到在春姝的嘴裡卻是那麼的無用。

　　「姝兒，不得無理。」

　　黃氏受不了春姝的話直接呵斥。

　　「那不是您說實話實說嗎？」春姝小聲嘀咕：「說了又要生氣。」

　　「你閉嘴。」

　　黃氏急得直接吼出了聲。

　　春姝滿臉的委屈。

　　肖家人……看看把她急得。

　　也是，黃氏引以為傲的就是娘家人的名聲，在她看來，黃昆代表著黃氏一族的榮耀和未來。

　　她看好黃昆，甚至不惜將女兒送去做妾去討好娘家人。

　　誰也沒想到，女兒會直接撕開了黃氏的遮羞布，讓她在婆家人面前一點兒臉面都沒有。

　　「春姝，我要送你進京。」

　　母親來信已經說定了，送春姝進京就是為了春強他們鋪路，要不然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何時才能出頭。

　　「一家人都回京我就回家，如果隻有我一人回去享福，我自然是不會回去的。」

　　朱姝想當然的認為親娘是要送她回京相看人家。

　　「母親，你清醒一點吧，就算依著黃府，誰會在意一個表姑娘的親事，真正是連庶女都不如，我能在那裡談到什麼樣的人家。」

　　「你母親是要送你回黃家，做黃昆的側室。」

　　「什麼？」

　　春姝瞪大眼睛看向了親娘，轉頭問大伯母：「這是家裡人決定的嗎？」

　　她那小小的身子已經在開始發抖了。

　　是氣，是委屈，是憤怒，是不甘心。

　　「不是，肖家雖然敗了，但是規矩還在。」許氏見狀連忙拉住她的手：「肖家祖訓，男不納妾，女不為妾，家裡人從來沒想過要送你們姐妹誰去當妾。」

　　「更何況，在京城，肖家現在也不需要送姑娘去當妾。」

　　許氏最煩的就是黃氏的拎不清。

　　春玉現在是遠懷大將軍的夫人，當家主母，皇上親賜的婚，盼盼喊大皇子，不，現在是太子一聲大哥哥，擁有自由進出皇宮的特權，就這樣的人家，她的妹妹，哪怕是堂妹也沒有給人做妾的道理。

　　黃氏一族想要拉攏肖家，卻又怕站錯了隊得不到什麼好處，所以就找了一個妾室的位置安置春姝，這連施捨都算不上，而應該侮辱了。

　　可以沒有關係，不可以有這種關係！

　　「謝謝大伯母。」

　　春姝眼裡噙滿了淚水，想推她進深淵的是她親親的母親啊。

　　她到底是怎麼想的？

　　「春姝，你要考慮清楚，你今年十五歲了，明年出孝就十六了，十六了，在昌州，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，你能嫁個什麼樣的人家？」

　　「種莊稼的？那個整天家門口湊的窮小夥唐四，還是那個幫你扛了一回柴的周三？你好好一個閨閣小姐，已經把自己作踐成什麼樣了？」黃氏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，多年的修為崩潰在這一刻：「你還想要在這裡過一輩子？還想讓你的子孫也在這兒受罪？」

　　「母親。」春姝都不敢相信這是她那個知書達理溫柔賢淑的母親：「你不想在這兒過一輩子，你可以回京。我也不想過這樣的日子，我也可以回京，但是，不是以這種方式回去。」

　　「我肖春姝，有手有腳，有肖家，有阿姐，有長兄他們，我為什麼要作踐自己去給黃昆做妾，以這樣的方式回京城是圖什麼？圖肖家被淪為笑柄嗎？還是說，談論起我肖春姝時，你黃雅淑名聲好聽？」

　　「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，但是，這件事，我不同意。」春姝有了大伯母那句話就像吃下了一顆定心丸：「我寧願在這兒過一輩子，哪怕不嫁人不生子，我也不會去為他人妾室。」

　　「你……」

　　黃氏見女兒不聽擺布，一急之下直接暈了過去。

　　「暖暖，快看看你三嬸。」許氏也急：「她萬萬不能出事。」

　　不出事，不是因為她有多重要，重要的是春姝的名聲。

　　可不想以後春姝背負著氣死親娘的罪名，那不就害了姝兒一輩子嗎？

　　是的，這次的事讓許氏大失所望，她是真的想不到黃氏為了回京已經不擇手段了，目光短淺，要踩著女兒的幸福回京，太過分了，真正是讓人大失所望。

　　「我看看。」春暖給黃氏把了一下脈：「看來三嬸這些日子沒吃好睡好啊。」

　　什麼意思？

　　「思慮過重，氣皿不足、四肢乏力，氣鬱了，甚至有皿瘀、痰瘀……」

　　就說最近黃氏為什麼會顯得憔悴不堪吧，比早期到蜀地的時候看起來還勞累。

　　「思傷脾，怒傷肝，三嬸最近吃不好睡不好吧？」

　　許氏沒有吭聲。

　　自打黃氏拒絕讓春強學醫後，她和徐氏心裡都明白著呢，老三家的還真是隻為自己著想，沒有絲毫的大局觀念。

　　很多時候她窩在屋子裡教導孩子，許氏和徐氏就和朱玲玲一起做綉工，聊一些家常事兒。

　　再加上最近置辦春暖的嫁妝讓她急眼了，所以各種作臉作色許氏都沒想過要理她。

　　沒想到她還真是能幹，將自己的身體作出毛病來了。

　　在春暖的揉掐之下，黃氏緩緩的醒來。

　　「三嬸，您身體不太好，需要靜養。」春暖直接說了：「如果照這樣下去，會影響你的壽年。」

　　黃氏一愣。

　　隨即眼淚就流下來了。

　　「像這樣痛苦的活著，還不如去了的好。」

　　呵呵，這是受了多少大的刺激和委屈？

　　「弟妹，你要這樣想我們也沒辦法。」許氏最是容不下她這一招：「人來世間走一遭，有口氣在人才在，這口氣沒了人也就沒有了。沒有的人我們隻能想念。」

　　「看看老太爺，老太太，不管我們多不舍，他們去了我們也隻能常想念了，我們要做什麼他們也管不著了。」許氏道：「哪怕你打了要送春姝去當妾室的主意，老太爺老太太也是沒辦法的。」

　　「當然，你放心，你若真去了，幾個孩子是我們肖家的，肯定不會讓她們受到一點兒委屈，有我吃的就不會餓著他們的肚子。」

　　「另外，若有朝一日三弟他們有幸從漠北回來，情深義重的他定然會抱著你的靈牌大哭一場，然後估計著還是會讓我張羅給他續弦……」

　　春暖都聽傻眼了：大伯母這是在勸三嬸？

　　嗯，好像是在勸，畢竟，越毒的葯療效越好。

　　她有時候配藥的時候也會用上一些特殊手段，以毒攻毒。

　　「你們好狠毒的心啊。」果然，黃氏聽到許氏的話後瞬間不哭了，抹了一把淚自己爬了起來：「我死了對你們有什麼好處，合著你們嫌棄我是累贅，是指望著我去死？」

　　「三弟妹，你這話說得多沒良心啊。」許氏不緊不慢一字一句：「你身體不好，說要走了，你都要走了，我還不得把後事給你安排妥當？老太太走得急，沒能交待我要幹些什麼，但是身為肖家的長媳，我是有責任有義務為你處理好後事的，讓你走得安心，去的放心……」

　　春暖……我真的好想笑噴！

　　從來不知道，端莊的大伯母氣人的本事一套一套的。

　　所有的話不見一個字的惡毒卻又毒得無葯可解。

　　見黃氏又要鬧騰，許氏的臉沉了下來。

　　「三弟妹，你是黃氏一族的女子，你們黃家是以書香門第著稱，今天你的樣子真的是讓人大開眼界。」許氏才不容許她放肆呢：「春姝還在這兒，你確定要繼續。」

　　黃氏又羞又急，最後又暈了過去。

　　春暖……苦命的是我啊？

　　我還得為她診治。

　　「看來三嬸這病有點嚴重，我得用針灸，春寧，卻將我那副最粗的那一副銀針拿來，我給三嬸多灸幾次。」

　　「是，阿姐。」

　　春寧是個實誠的娃，轉身就走。

　　身後，黃氏再次緩緩醒來，呻吟不斷。

　　「暖暖，你和妹兒將你三嬸送回房休息吧，要針灸也好，要吃藥也罷，怎麼治你看著辦，咱們肖家也算是吃得起飯買得起葯的人家了，不能虐待了你三嬸不是。」

　　許氏都懶得看看她了。

　　黃氏這毛病一直都有。

　　隻不過在肖家體面的時候她也保持著體面。

　　這會兒就全失了分寸了，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丟人。

　　黃氏也沒再吭聲，默默的起身拒絕了春暖的攙扶要春姝扶她回屋。

　　春姝能說啥？

　　親生的娘親啊。

　　一進屋絕對少不了的就是挨罵。

　　果然，一進門黃氏就開始罵春姝。

　　「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兒，合著外人來欺負你的親娘。」黃氏劈頭蓋臉的罵道：「你就看著她們欺負我，你就有臉了？」

　　「我若是不在了，你以為她們會待你們姐弟四人好？」

　　「你懷胎十月生下你，居然是一個喂不熟的白眼狼。」

　　「你們肖家，沒有一個是好的。」

　　「你們欺負我一個算什麼？」

　　……

　　一直罵，一直罵，春姝一句話都不回答。

　　就這麼靜靜的站在旁邊聽著。

　　她不明白阿姐說娘親病了是怎麼一回事兒？

　　畢竟，這根本就不像是一個病人該有的樣子。

　　「不行，我要送你回黃家，回黃家我們一家子才有未來。」黃氏發瘋一般又站了起來：「這是一個好機會，機不可失，失不再來，隻有回了黃家我們一家才能回京城。」

　　「你個蠢貨，你知不知道，大房二房根本不愁回京城的路，大房有肖春玉，她雖然是再嫁，但是人家嫁的是大將軍，想回去隨時都有可能；二房有肖春暖，她這麼會做葯，這麼會賺錢，她不愁路費不愁未來。」

　　「肖春姝，你腦子清醒一點，就算是送你回黃家做妾，也是我拉下臉去求來的機會，若我不是黃家的姑娘，怎麼會看得上你一個罪臣之後，黃家能納你，也是冒著風險而來的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春姝聽她越說越離譜，就很無奈。

　　「你說夠了嗎？」

　　半個時辰後，春姝遞上了一杯茶：「說夠了也說累了吧，喝一口歇上一歇吧，我去找阿姐給你開藥，熬點葯給你吃。」

　　「我不……」

　　黃氏想說不吃藥，突然間想起了許氏的話，說她沒了怎麼怎麼著？

　　為什麼要沒了？

　　她就得好好的活著！

　　活給她們看。

　　喝了一口茶水後黃氏覺得自己又行了，又開始罵春姝。

　　「要回京城你回，我是不會單獨回去的。」春姝丟下這一句話轉身出了屋子。

　　屋外，春暖正看著她。

　　「阿姐。」春姝有些不好意思：「讓您見笑了。」

　　「沒有的事兒，咱們是自家姐妹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，這事兒她一個人做不了主，你放寬了心。」

　　不說別的，要送春姝離開昌州就得花一大筆的銀子，目前黃氏的私房加起來也不夠，所以絲毫不用擔心她去堅持送春姝走。

　　「阿姐，我母親她……」

　　「她是她，你是你，她怎麼想的我們都無從知起，但是我們一定要立場堅定。」春暖拍了拍她的手背：「當初到蜀地，我們吃不飽穿不暖，一路艱辛都過來了，如今我們還有什麼不能撐過去？」

　　「你的親事也莫急，好事不在馬上，決會尋到良人。」

　　「阿姐，我不急的。」

　　急什麼急？

　　她目前為止都沒想過嫁人有什麼好處？

　　姑娘家在娘家那好歹還是自己人，嫁人後就得成客人，但是婆家也會將你當成外人。

　　嫁人後，是屬於真正意義上的沒家了。

　　她不想嫁人，就想依附著肖家，凡事兒有阿姐和春寧哥哥撐著，自己不用想事兒多好。

　　「我要去漠北了，以後你母親這邊的葯我交待給你，你伺候她一日三次喝上，吃了葯要靜養，讓她別操心那麼多，等我回來，她應該差不多也好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