於是柔聲道：「也罷，若是你稍後仍覺不適，無法自行緩解過來，可以服下這粒葯。」

　　說著，他將一粒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藥丸放入妮兒手中，隨後轉身準備離去。

　　正當趙錦程擡腳欲走之時，身後忽然傳來妮兒帶著哭腔的聲音：「師父~」

　　這聲呼喚猶如一道無形的繩索，瞬間勒住了趙錦程的腳步。

　　「是不是……就是今日了？」妮兒哽咽著問道。

　　趙錦程心頭一酸，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，隻得用鼻子輕輕地應了一聲「嗯」。

　　見小徒弟不再發問，趙錦程深吸一口氣，強忍著內心的酸楚，緩緩邁步離去。

　　儘管心中早已有了某種預感，但當親耳聽到師父如此斬釘截鐵的答案時，妮兒的心就像被重鎚狠狠地敲擊了一下。

　　她緊緊地抿住雙唇，拚命想要抑制住那即將噴湧而出的情緒。

　　妮兒試圖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，不至於那麼急促。

　　然而，身體卻彷彿不聽使喚一般，手和腳開始微微顫抖起來，並傳來一陣麻麻的刺痛感。

　　她靜靜地待在原地，等待著這股不適感慢慢消退。

　　過了好長一段時間，那種麻麻刺痛的感覺終於逐漸減輕直至完全消失。

　　妮兒緩緩地握起拳頭，感受著力量重新回到自己手中。

　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著那個小夥子所在的方向望去。

　　但僅僅隻是一瞬間，她便迅速移開了視線，因為她實在沒有勇氣再次看向那裡。

　　想到這個小夥子這一輩子吃了這麼多苦，心不禁揪成一團。

　　「或許我不應該再去看他……」她默默地對自己說道。

　　畢竟，該說的話他都已經說完了。

　　就這樣，讓他在寧靜的睡夢中安心離去，也許才是最好的選擇。

　　妮兒輕輕咬了咬嘴唇，像是下定了某個重要的決心。

　　然後，她深吸一口氣，擡起腳步，轉身離開。

　　心不在焉地幹著手中的活兒，眼睛時不時瞄著那個小夥子所在的方向。

　　正在幹活兒的嬸子，無意間瞥見妮兒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，目光還老是飄向同一個地方，不禁感到有些好奇。

　　這小丫頭，年紀輕輕的能有啥心事？

　　於是，嬸子停下手裡的活計，湊到妮兒身邊，打算和她好好嘮嘮嗑。

　　「妮兒啊，你這衣服裡頭咋還露出一塊布頭來？」

　　嬸子突如其來的話語，瞬間將她那早已飄散到九霄雲外的思緒給狠狠地拽了回來。

　　妮兒先是一愣，隨後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服，果然發現衣服裡不知何時竟露出了一小塊布頭。

　　這塊布頭顏色暗淡又有點破舊，與妮兒身上那件鮮艷的衣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
　　畢竟是些碎銀子，有稜有角，還有點沉，妮兒此刻隻覺得那東西揣在衣服裡著實有些硌得慌。

　　猶豫再三，她伸手將布頭從衣服裡掏了出來，然後放在了一旁的竈台上。

　　畢竟在這裡，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，妮兒對她們還是非常信任，不擔心會有人偷走。

　　嬸子微微皺起眉頭，心中滿是好奇，但又覺得直接詢問不太妥當。

　　於是隻輕聲說道：「你的衣服每一身看上去都質地精良，顏色也頗為鮮艷，這布著實與你的衣服不太匹配。」

　　她的目光在那塊布和妮兒身上來回移動著。

　　妮兒低頭看著那東西，眼神有些複雜地回答道：「這並不是我的東西，而是那位小夥子的。他將自己和小蝶姐姐的錢給了我。」

　　聽到這裡，嬸子不禁瞪大了眼睛，滿臉震驚之色。

　　她稍作停頓後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，聲音略微顫抖地問道：「什麼？難道那小夥子......」

　　嬸子不敢再往下說。

　　妮兒感受到嬸子眼中流露出的悲痛，那目光猶如一把利劍直插心底，讓她感到一陣刺痛。

　　下意識地低下頭去，不再與嬸子對視，小聲嘟囔著：「是的，嬸子，他已經病入膏肓，也無葯可醫了。」

　　若是換做旁人說出這番話，嬸子定然不會輕易相信。

　　畢竟平日裡那小夥子身強體壯，感覺怎麼也不可能發生這種事。

　　然而，此刻這些話卻是從妮兒口中說出，由不得嬸子不信。

　　嬸子緩緩搖了搖頭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，惋惜之情溢於言表：「唉，這......多麼善良的人！平日裡總是那麼熱心腸，幹活兒從不叫苦叫累。」

　　「都是命啊，不過這樣一來倒也算是成全了他們這對苦命鴛鴦。」

　　妮兒和嬸子兩人的對話，不經意間聽進了旁人的耳朵裡。

　　隻聽得妮兒輕聲問道：「嬸子，你認不認識能刻墓碑的石匠？要那種手藝特別不錯的！」

　　嬸子聽到這話，原本低垂的眉毛和眼睛微微擡起，臉上瞬間流露出一抹疑惑之色。

　　好奇地反問道：「妮兒啊，咋突然想起問這個？我倒確實知道這麼個人。」

　　妮兒輕輕咬了咬嘴唇，眼睛往小夥子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。

　　「他說想要跟小蝶姐姐葬在一起，還要弄一塊刻著他倆名字的墓碑。所以我尋思著給他找個手藝好的師傅，好好地刻一塊。」

　　嬸子不禁『嘖嘖』兩聲，感慨道：「這年頭可真是少見這般癡情的人了！」

　　「雖說這婚書上沒寫上他們倆人的名兒，可要是能在墓碑上刻著，倒也算得上是把他們倆緊緊地綁在了一起了！」

　　說著，嬸子的目光不自覺地瞥向了竈台上放著的那個布包。

　　稍作停頓後，嬸子接著說道：「隻不過這布包裡的錢看著不太多。人家那手藝好的石匠收費可不低，這點兒錢怕是不太夠。」

　　妮兒的視線緩緩地聚焦在了那個小巧的布包之上，她輕輕地伸出手指，輕輕觸碰著布包的邊緣。

　　然後她擡起頭來，臉上露出一抹堅定而溫柔的笑容：「沒事兒，如果這些東西還不夠用的話，我會再給他添一些的。」

　　一旁的嬸子聽到妮兒的這番話，不禁眼眸含笑地點了點頭，眼中滿是對這個善良女孩的讚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