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子扶著肚子沒有回頭，「知道了，放心吧。」

　　妮兒背著包袱專挑沒有人的地方走，萬一別人因為自己染上疫病就不好了。

　　幸好背上背的東西不算多，不然這路是真的難走。

　　中間歇了幾次，終於到了山下。

　　不敢靠近人群，隻能找一個偏僻些的地方待著。

　　看著前方是從沒有過的寬闊水面，上面漂浮著一些枯枝爛葉，黑色的水散發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，聞多了真是讓人作嘔。

　　不知道接人的船什麼時候過來，望了望排著隊準備登船的人群，最前面排著的好像是阿奶一家。

　　按理說阿奶一家這麼多人，她又是躺在擔架上，不會排到第一，憑她那撒潑又愛佔便宜的性子，定是使了什麼手段。

　　裡正正想著妮兒怎麼還沒來，在到處找她，突然眼睛一亮看到人。

　　繫上了那條撒了藥粉的帕子，往妮兒那邊走去。

　　看到裡正往這邊來，定是要找自己，趕緊站起了身。

　　「裡正爺爺，接下來是怎麼安排的，那個染了疫病的姐姐在哪裡？」

　　裡正本想捋一下鬍鬚，可是帕子擋住了，有些尷尬，在衣服上蹭了蹭沾了藥粉的手。

　　「我正要跟你說呢，縣令那邊已經知道有人染了疫病，會派專門的船過來接人，應該快過來了。」

　　「這裡隻有你懂醫術，得麻煩你照顧她了。」

　　妮兒點了點頭。

　　「嗯，這是自然，我定會全力救治。」

　　裡正看著眼前這麼小的一個孩子，就要去面對生死，實在是有些於心不忍，別人家都是在父母跟前撒嬌，跟小夥伴們玩耍，打架，她要去做超越這個年紀應該做的事情。

　　「要是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就跟我說。」

　　妮兒眉眼彎彎。

　　「行，到時候肯定麻煩您。」

　　裡正盯了一會兒妮兒的眼睛，沒有從裡面看出一些情緒，有些好奇，這麼小的孩子為什麼聽到要去照顧一個得了疫病的人還如此淡定。

　　別說一個小孩子，就是自己這麼大的年紀，也很害怕，能不去就不去，恨不得躲得遠遠兒的。

　　想了想，還是問出了口，「你怕不怕？」

　　原來裡正爺爺是想問這個，妮兒剛才還好奇，怎麼他一直盯著自己看，以為臉上有東西。

　　被這樣一問還有些感動，裡正爺爺也算是為數不多關心自己的人。

　　略一沉吟，「要說不怕，定是假話了，已經有兩個人染了疫病去世，換誰都是怕的吧。」

　　「可是如果因為我，可以讓疫病不傳染別人，或者少傳染幾個，能做自己想做的事，倒是也沒有覺得這件事有那麼嚇人。」

　　說到這裡忍不住嘆了口氣。

　　「畢竟是人都有一死，我跟師父學醫術的時候，隨他看診也見過許多，怎麼活都是一輩子，不如去做想做的事。」

　　「我不想庸庸碌碌地混日子，如果我真的因為這件事丟了命，還希望裡正爺爺能幫襯幫襯我的家人。」

　　裡正一直覺得妮兒跟同齡人不太一樣，沒想到她竟然這樣通透，很多大人也沒像她這樣想過。

　　老三居然能生出這樣一個女兒，真是讓人羨慕。

　　「你福大命大，定不會有事，住的地方已經安排好了，到了那裡，看看還有什麼需要的，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，或者是藥材，吱一聲就行。」

　　「那兒比不得家裡，是會有些不習慣。」

　　妮兒心裡暖暖的，居然在一個外人嘴裡聽到這些話，瞥了一眼遠處的阿奶，真是比有皿緣關係的人都強。

　　「借您吉言，那也比住在山上好多了，現在這種時候，已經不是住的慣住不慣的事情了，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已經很知足。」

　　裡正想著老三家又是蓋新房子，又是添這添那的，日子比以前要好多了，妮兒自然也是比之前吃的好穿的好。

　　沒想到經歷過那樣舒坦的日子，這些天住在了山上，現在還要去近距離接觸得了疫病的人，居然能這麼樂觀，將來這個小姑娘定然會有一番作為。

　　突然人群裡爆發出一陣歡呼，「看，船，船來接我們了。」

　　妮兒扭頭看去，那艘船還不小，應該可以容納二三十人，按理說家裡的驢子是放得下，憑爹爹的好人緣，應該不會有人對著驢子說三道四。

　　裡正也扭頭看了看，「走吧，接你的船到了。」

　　妮兒沒想到，有一天居然還能坐上這樣的船。

　　之前在河邊經常看到有人坐著小船路過，不知道在那上面是什麼感覺，會不會覺得晃晃悠悠，今天也終於要體會一把了，居然還有點興奮。

　　妮兒跟在裡正後面，繞過人群，來到了水邊。

　　耳朵裡突然聽到阿奶的聲音，「看，富貴，那船是來接我們的，咱們可是要第一個上船。」

　　「我還沒坐過船呢。」

　　「我寶貝孫子今天能坐上船了。」

　　「快，老大老二，過來擡擔架。」

　　妮兒冷眼望過去，阿奶和富貴滿臉高興，富貴都原地蹦起來了。

　　忍不住嘴角上揚，有些好奇一會兒阿奶知道了船不是接她的，會是什麼表情。

　　當她知道這船不僅接的不是她，而是自己，又會是什麼表情。

　　見裡正走過去，跟阿奶說了一些話，倒是他聲音不大，沒有聽清說的是什麼，阿奶本來開心的滿臉褶子，現在嘴角耷拉下來，一臉不情願。

　　富貴在那兒蹦噠的開心，現在也沒了動靜，撅個嘴，上面都能掛個油壺。

　　看見她們吃癟，忍不住笑出了聲。

　　這清脆如鈴的笑聲在喧鬧的人群裡有些明顯，老太太飽含怒氣的眼神看了過來。

　　妮兒是一點兒不怕，直接盯著她。

　　老太太這麼多年沒見過妮兒這樣的眼神了，堅定又犀利，眸子裡帶著冷意，彷彿能看透人心。

　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。

　　倒是要看看，是誰能上了這艘船，自己拼死拼活地弄了那麼一出，到頭來還得讓著別人，究竟是哪個小癟三，罵不死他。

　　見著妮兒一個人上了船，老太太目瞪口呆。

　　忍不住喃喃道：「不是，她怎麼能上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