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娘，我還是下地走吧。」

　　老大媳婦兒把人按住，不讓他亂動。

　　「別逞強，你走不了，娘抱著你。」

　　富貴很是擔心，剛才一頓折騰已經出了汗，阿奶醒來，可不敢大聲喊叫。

　　萬一她覺得自己被移動這麼痛苦，不讓走可怎麼辦，幸好現在沒什麼光亮，看不清臉上濕涔涔的。

　　老大媳婦隱隱約約聽到兒子小聲悶哼，當娘的自然是知道扯痛了他，背著行不通，隻好試試抱著了。

　　富貴現在無法翻身，屁股不能挨著炕，後背也不能朝向地面，整個人趴在炕上，隻能直接抱起，老大媳婦從沒有這樣抱過人。

　　一隻手伸到兒子的兇口處，一隻手伸到大腿的位置，想要把人抱起來，結果失敗了，確實不如翻過身好抱。

　　富貴又被顛了一下，痛的眼眶通紅，淚水差點流了出來。

　　深吸幾口氣，平復了情緒，不能讓阿奶聽到一點哭腔，盡量聲音放得平穩，如果仔細聽能感覺到有些輕微的顫抖。

　　「娘，我沒事兒。」

　　老大媳婦心疼孩子，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慰，「兒啊，要不讓你爹來吧。」

　　老大已經睡著，呼嚕聲快把房蓋掀開，這種時候沒有人敢去叫他，除了老太太。

　　富貴聽到『爹』這個字，忍不住瑟縮一下，感覺屁股更痛了，暫時不想見到醒著的他。

　　「娘，再試試，這一次指不定能行，幫我翻個身。」

　　富貴咬著牙，等待屁股落在炕上的那一刻。

　　老大媳婦見兒子這樣，心疼的不行，恨不得替他受這個苦。

　　可是沒有等來屁股上的疼痛。

　　老大不知怎地醒了來，伸手摸了摸，睜開眼看到媳婦兒沒在旁邊，肯定就是在娘的屋裡，難道兒子半夜生病了。

　　本就沒睡熟，怕發生這樣的事情，趿拉著鞋子小跑幾步就去了隔壁。

　　媳婦兒正在搬動富貴，應該是想把孩子抱回來，這種事怎麼不叫自己，畢竟他變成這樣，自己脫不了幹係。

　　兩人眼神交匯，無需多言，老大輕輕鬆鬆便將孩子抱起來。

　　富貴心想娘怎麼突然力氣變得這樣大，剛才還不行，把自己弄的生疼，發生什麼事了。

　　一雙有力的胳膊將自己穩穩抱起，不似之前那般，顫顫巍巍像是振翅的蝴蝶，總覺得馬上要掉在地上，屁股又得受二遍罪。

　　不會是……

　　有點想看又有點不敢看，這下完全不用擔心剛才的那些事情，緊繃的身體也稍微放鬆了下來。

　　因為後背朝上，睜開眼睛也不會被發現，富貴兩隻眼睛倏地睜得大大的，借著外面的光亮看到了這個人補丁摞補丁的麻布褲子，果然是爹爹。

　　但是心裡又有些不舒服，畢竟身上的疼痛都是這個人造成的，心裡彆扭的緊。

　　如果不讓他抱，硬是從他身上擰下來，難受的還是自己，算了吧，不逞這個強，慫一點兒也挺好的。

　　老太太目送三個人出門，心裡一下變得空落落的，一肚子話無處說，隻好對著空氣自言自語。

　　老大輕輕將兒子放下，怕再磕著碰著，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捧著什麼稀世珍寶似的。

　　怕再弄疼了他，喊出聲來，老太太一個不滿意，今晚上就別想睡了。

　　再者剛才確實下手重了些，就這麼一個兒子，打壞了後悔都來不及。

　　就不應該聽娘的，什麼沒吃飯，打的太輕，心裡難受的不行，還落埋怨。

　　富貴從沒見過這樣溫柔的爹爹，因為有阿奶，當著她的面，爹爹幾乎不會說什麼重話或者打自己，有事兒都是在外面解決。

　　一開始覺得不服氣，跟阿奶告狀，爹爹是挨訓了，自己就更慘了，後來可不敢在爹爹面前那麼放肆，收斂了許多，不過兩人的關係也不像之前那麼親密無間。

　　很久都沒有被爹爹抱了，剛才那樣的舉動，印象裡已經模糊，彷彿回到了更小的時候。

　　有點捨不得爹爹的懷抱，他獨特的汗臭味，結實的身闆，雖然這個姿勢，臉朝下，有點卡脖子，還是再想多待一會兒。

　　沒等反應過來，已經被放到了炕上。

　　因為屁股痛，不能仰著躺，正好又有些害羞，把頭扭到另一邊，不敢跟爹爹對視。

　　老大見兒子這樣，默默嘆了口氣，這小子定是記恨上了，不怪他，要是自己被這樣揍，心裡也是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，隨根兒了。

　　老大想著自己再怎麼說也是他老子，拉不下臉來道歉，再說哪有老子跟兒子道歉的，嘴巴張了張，最後又合上，沒說出一個字。

　　想要回到自己位置上，覺得不妥，還是得說點什麼，對著富貴的背影吐出兩個字。

　　「睡吧。」

　　聽著爹爹的話，心裡暖暖的，好像屁股也沒有那麼痛了。

　　睜開的眼睛裡面有些濕潤，緩緩合上。

　　雖然這屋子裡漏水比阿奶屋子要嚴重，但是自己躺的地方是沒有漏的，可以安心睡個好覺了。

　　就算是漏水，爹爹也會處理，完全不用擔心雨水打在身上，弄疼屁股。

　　剛才爹爹說的話，是不是說明他承認錯誤了，一般這種時候都不會說話的，得過好久才會恢復正常，嘴角噙著笑，進入夢鄉。

　　老大媳婦聽著旁邊兒子的呼吸深長而均勻，便知道他該是睡著了。

　　伸出手又貼了貼額頭，還沒有發熱，今晚上應該不會有問題。

　　打了個哈欠，不小心出了聲，趕緊把嘴捂住，怕吵醒好不容易睡著的兒子。

　　老大倒是有些睡不著，聽著屋子裡滴答滴答的雨聲砸在炕上，濺起來的水花崩到身上，明明很困，但是每次快要睡覺就被這星星點點的涼意驚醒。

　　乾脆起身去屋外弄了些乾草，把漏雨的地方塞上，先湊活湊活，能睡覺就行。

　　至於後面是否會等天晴了繼續修繕，很大概率是不會，因為一覺醒來，早已經把這件事拋諸腦後。

　　因為並沒有受到很大影響，無需放在心上，在下一次雨來臨之前，擔心一小會兒，會不會漏雨，也就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