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打心眼兒裡覺得這兩個兒子就是窩囊廢，關鍵時刻不頂用，啥啥都辦不成。

　　事兒還沒辦呢，就說自己被人掀到地上，定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不願意幫著擡過去，真是白把他們養大了，一點點麻煩就打退堂鼓，這慫勁兒隨了他們那個死爹。

　　不想跟兩個兒子多費口舌，諒那幫人也沒有這個膽量，敢把一個老太太的擔架掀翻，頂多就是動動嘴皮子，今天這個隊非插不可。

　　老二還想著再勸勸，實在是有點危險，自己這邊也就三個人還有一個行動不便的老太太，真要出了什麼事，誰也負不了這個責任。

　　不過看著娘往外噴著怒火像要吃人的眼神，話到嘴邊咽了回去。

　　「別愣著了，趕緊的。」

　　老大老二對視一眼搖了搖頭，沒有辦法，隻好擡起來擔架，往人群中走去。

　　老太太擡著脖子，像一隻驕傲又神氣的大鵝。

　　那群人沒料到她一個連地都下不了的老太太竟然還想硬生生擠進去，有點意思，一部分人當笑話看，畢竟有那麼多人會阻止她。

　　老大老二擡著那麼大個東西，根本沒人讓路，直接堵在那裡。

　　老太太躺在上面，見他們一動不動，有些生氣，大聲嚷嚷，「讓讓，讓讓～」

　　有些人讓開了，不願意聽她那難聽的聲音，實在是魔音繞耳，聽完了晚上會做噩夢。

　　有的人是堅決不讓的，憑什麼給她行這個方便，仗著自己年紀大就可以胡作非為了，休想。

　　「喂，我說你這個老太太，怎麼著，別人不給你讓，還硬往裡擠啊。」

　　「就是的，別擠了，回去吧，我們不會讓的，老老實實排隊去。」

　　「這人怎麼這樣。」

　　老太太可不會聽他們的，權當是放屁。

　　「哎呀，吵吵什麼，我都這麼大歲數了，讓我插個隊怎麼了，能少塊肉啊。」

　　白了他們一眼。

　　「老大老二，使勁兒擠進去。」

　　娘的命令，沒人敢違抗，隻好硬著頭皮往裡擠。

　　「幹什麼，幹什麼，聽不懂人話是不是，別擠了，哪兒來的回哪兒去。」

　　「就是的，擠什麼擠，再把人給擠壞了，看病的錢你們出啊。」

　　「他們家哪兒出的起，窮的連一個銅闆都拿不出來吧。」

　　「哈哈，說的是呢。」

　　老太太靈機一動，擠壞了人要賠錢，這不正好，要是被他們擠著，能訛多少是多少，也是個掙錢的方法。

　　老二回頭瞅了一眼娘，看她是個什麼想法。

　　老太太使了個顏色，老二瞬間明白她的意思，真是母子連心，果然姜還是老的辣，娘的心眼子就是多。

　　假裝擠了擠，有人見狀往這裡走，準備打抱不平。

　　隻聽得老太太一聲慘叫，「啊，我的腿。」

　　「哎喲，你……你們……就知道欺負我一個老太太，不行，好疼，剛才誰擠得我，站出來。」

　　「我的腿可是快好了，被這麼一擠，再也站不起來可怎麼辦，哎呀，疼死了，賠錢，我得去看病。」

　　老太太隨手抓住了一個人的衣裳，那人嚇得變了臉色，使勁兒扒住對方的手，想要拽下去，沒想到老太太人是瘦瘦小小，手勁兒倒是大，無論怎麼用力都不能扯開。

　　「就是你，剛才擠得我。」

　　那人嚇得語無倫次。

　　「不……不是我，你看錯了。」

　　「我不可能看錯，就是你，再說一看你離我最近，不是你，還能是誰。」

　　一聽到『離得近』，『賠錢』這樣的字眼，老太太周圍的人立刻散開，好像她是什麼洪水猛獸，就怕攤上她這樣的人，不被扒下來一層皮，她可誓不罷休。

　　有人喊道：「我看見了，他沒碰到你。」

　　聽得一聲冷哼，「你們都是一夥兒的，休想糊弄我這個老太太。」

　　「我的腿被誰擠了，我還能不如你清楚嗎？」

　　說完轉過頭對著那個隨手抓過來的人，「我今天跟你沒完沒了，賠錢。」

　　那人嚇得腿直打哆嗦，從沒見過這樣的陣仗，因為剛才離著老太太比較近，人又多，還有人往這裡擠，確定不了碰了還是沒碰，既然提到錢的事兒，自然得說沒碰到了，這年頭銀子就是命。

　　「你的腿不是我擠的，別誣賴人。」

　　「誣賴你，哼，有什麼值得誣賴的，碰到了就是碰到了，而且我的腿現在依然很疼，指不定是骨頭錯位了，拿錢來吧。」

　　老太太死活不鬆手，那人也隻有這麼一件衣裳，怕抓破了沒衣服穿，隻好讓她這樣拽著，要是使了力氣掙脫，指不定又弄出點別的傷，剛才的事情有爭議，現在她要是受傷了，自己定是脫不了幹係。

　　老太太掃視一圈，「還有你們，剛才都往我這裡擠，錢不能讓他一個人賠，你們都有份兒。」

　　賠錢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賠的。

　　「你蠻不講理。」

　　「是啊，我們可沒碰到。」

　　「看你就是想訛人。」

　　「我離你很遠的，讓他賠就讓他賠，別扯上我。」

　　老太太不依不饒，實在沒辦法了，聽到有個聲音。

　　「我去找裡正過來。」

　　不多時就看見頭髮鬍子半白半灰的裡正往這裡趕來。

　　一見是老太太，臉色立刻就變得難看，她的事情都是不太好處理的，這種節骨眼兒上，弄這一齣兒，真是頭疼。

　　都是一家人，真是不敢相信妮兒竟然是她的孫女。

　　裡正見那個小夥子臉色發白，這麼冷的天，頭上都出了汗，真是嚇得不輕，可別晚上再生了病。

　　對著她吼道：「快把人放開。」

　　自從老頭子死了後，老太太再也沒聽過誰敢這樣跟自己說話，家裡就是頭一份兒，說一不二，外面的人也不敢這麼無禮。

　　臉上略有些委屈，裡正得給他點面子，反正也抓得累了。

　　「放開就放開。」

　　後生往後退了幾步，後面的人扶住了他，才免於摔跤。

　　「說說吧，怎麼回事兒。」

　　一瞬間老太太和一堆人開始說話，互相聽不清，越說越大聲，跟吵架也沒什麼區別。

　　裡正隻好大喊，「一個一個說，要不然都別說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