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老太太摳得跟什麼似的，一個銅闆恨不得掰成八瓣用，哪裡會買新的背簍。

　　用胳膊肘捅咕捅咕旁邊的人，「哎~看到剛才牛老大洗得背簍了嗎？」

　　「看見了，怎麼了？」

　　「那不是他家的，會不會是給他相好的洗的？」

　　「啊，不能吧，誰家的大姑娘小媳婦能看上他啊，好吃懶做，不務正業。」

　　「我看著那個背簍有點眼熟，讓我想想是誰家的。」

　　「那不是……」

　　「快說，別賣關子。」

　　「是神婆家的。」

　　「誰？」

　　「專門弄那些稀奇古怪東西的神婆。」

　　說完這話大家都沉默了，不願意提起她，彷彿提起她就會沾染不幸一般。

　　這裡的人都知道那人性格古怪，做事乖張狠戾，又是弄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。

　　害怕在背後嘀咕萬一被發現，做個法畫個符之類的，弄得自家倒黴，可是得不償失。

　　終於有人沉不住氣，「你們說他怎麼就跟那人打上交道了，他不害怕嗎？」

　　「可能是有求於人，再不濟是惹著人家了。」

　　「那牛老大可慘咯，不會有好果子吃了。」

　　眾人嘖嘖聲裡帶著些看笑話的意味，後面會不會有好戲看，這些人可是期待住了，好不容易有個新鮮事，連洗衣服都有勁了。

　　老大背著洗乾淨的背簍，在自家門口徘徊，不知道二弟還在不在，要是他還在今天的計劃可就泡湯了。

　　打開門，兩隻眼睛在院子裡掃來掃去，怎麼好像沒看到二弟的身影，難不成是出去了。

　　平時極厭惡他這樣的行為，不是在家裡躺著就是出去當街溜子，今天竟然覺得他不在家還挺好。

　　偷偷進了門，躡手躡腳往放柴火的地方走去，裝了滿滿一筐，又脫下自己的衣服蓋在上面，防止被人看到裡面裝的東西。

　　老太太在閉目養神，本以為她睡著了，誰知正要出門卻被逮到。

　　「老大你幹什麼去？」

　　嚇得他渾身一哆嗦，明明是自己家還要跟做賊一樣，真讓人難受。

　　應付完老二還要應付娘，感覺馬上就要崩潰了。

　　強打起精神，幸好老二不在家，編個謊話騙騙娘，要是他還在真的不知道怎麼圓。

　　「我管別人借的，正要還回去。」

　　老大深知娘的性格，跟個饕餮似的，隻進不出，就算是掉在地上的一根頭髮都不能從家裡帶出去。

　　這麼大個背簍，實在是有點顯眼，萬一她要檢查可怎麼好，緊張地把手攥了起來。

　　趕緊解釋一下，隻盼望著她不要看裡面的東西。

　　「這不在山上撿點柴火，用這個背了回來，柴火都放在那裡了。」

　　老大指著家裡平時放柴火的地方，幸好現在娘下不了地，要是讓她看見那裡跟被人洗劫了一樣，不得氣暈過去。

　　「撿的挺多，一次沒背回來，剛才又去拿了第二趟。」

　　見娘臉上還有些狐疑的表情，趕緊拿二弟出來做擋箭牌，「老二還幫我整理來著，不信等他回來問問就是，我得趕緊把東西還給人家去了，著急要呢。」

　　見娘沒攔著，甩開兩條腿趕緊往外走，又不敢跑起來，這不就是做賊心虛，努力控制著速度，臉上綳的緊緊的。

　　前腳邁出門，臉上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，甚至掛上了一絲笑意，隻聽得老太太一聲叫喚，「老大~」

　　似有若無的笑意立刻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向下的嘴角和耷拉眉眼，怎麼就偏偏這個時候叫住自己，真是會掐時間。

　　心不甘情不願地把腳慢慢收回，甩著胳膊搖頭晃腦一抖一抖地往娘的屋子走去，頗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味。

　　「什麼事兒啊，娘~」

　　半睜半閉的眼睛，拉長的尾音，死水一般平淡的語調，給老太太看得火氣蹭蹭往上竄。

　　「你看看你，成什麼樣子。」

　　要不是手邊沒有能扔的東西，早就沖他砸過去了。

　　老太太一臉地恨鐵不成鋼，聲音也狠了些。

　　「辛辛苦苦把你養大，好吃懶做，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。」

　　氣得差點厥過去，連著翻了幾個白眼，緩了好幾口氣。

　　「你現在倒好，不知道跟誰學的，走個路也不好好走，嘚嘚瑟瑟的，頭怎麼沒給你顛飛。」

　　「現在有尿嗎？」

　　老大低著頭，想著娘快點罵，罵完就可以走了。

　　一身除了懶肉就是反骨，在那裡扭著，這都說的什麼屁話，左耳進右耳出，驀地聽到一個『尿』字。

　　訝異地張開嘴，忍不住問道：「尿？為什麼問這個。」

　　老太太冷哼一聲。

　　「讓你撒泡尿照照，看自己是什麼德行。」

　　自己嘴皮子的利索程度趕不上娘的萬分之一，真是甘拜下風。

　　這話說得真是紮心又讓人慚愧，趕緊把身子站直，也不亂扭了。

　　剛才耽誤太長時間，肩膀被背簍壓的那叫一個難受，不出所料應該都有皿印子了，把心一橫，還是趕快問問。

　　可別再耽誤了，她要看就給她看好了，做了最壞的打算。

　　「娘，到底什麼事？」

　　老太太見他不再像個蛆一樣，氣也消了大半。

　　「你要是路上見著老二，告訴他一聲早點回來，別在外面亂逛了。」

　　說完又小聲嘟囔道：「這倆兄弟沒一個叫人省心的。」

　　原來就是這件事兒啊，害得自己膽戰心驚，頓時放鬆下來，覺得肩膀更疼了。

　　手都擡起來了，想要往肩膀上放，突然反應過來，一下子按在胳膊上。

　　可不敢上手揉，要是給娘看到，定會掀開衣服看背簍裡面有啥。

　　「知道了，娘，我先走了。」

　　終於出了大門，把門關上的那一刻，長長地吐了口氣。

　　老太太罵完人，安下心躺在那裡，很久沒這樣過嘴癮了，也算是找個樂子，還是下不了炕，再這樣下去感覺自己快瘋了。

　　老大背著一筐柴火，往神婆家走去。

　　老二趁著大哥洗背簍的時候想明白了一件事情，他想要拿柴火自己也是攔不住的。

　　不怕賊偷，就怕賊惦記，不過是早晚的事。

　　還不如就成全他，如果不拿這些，還不知道要拿點什麼填補窟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