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說秦族長是酸澀中有幾分難堪，那方老族長就是後悔。

　　悔的腸子都青了。

　　本來方銅這個官，是他們一族的。族裡出個當官的，他死了都能挺著兇膛見祖宗。

　　可他聽了方大麻的，把出息後生從族譜上劃去了。

　　方老族長悔的捶兇口，也怪他，識人不清，沒早早看出方銅有這能耐。

　　還有方銅這小子，心咋那麼狠，老方家待他不好，族裡也沒怎麼管他，可一筆寫不出兩個方字。

　　他要是願意回族就好了。

　　方老族長正慪氣，方路和幾個方氏的族老一起來了。

　　「族長叔，在家呢？」方路打招呼。

　　方老族長收斂神態，微微點頭：「你們怎麼來了？」

　　「難受唄，族長啊，你說銅子這麼出息，你咋就把人除族了？」方九爺歲數和族長差不多，說話沒太多顧忌。

　　方老族長蹙眉：「是他入贅在前……」

　　「這話不對，族長叔，銅子入贅又不是自願的，他是被大麻叔逼得沒活路了，才走這一步。」

　　「您是當族長的，照看不好族人，竟允許族人入贅？」

　　方路打斷他，言語中滿滿的怨氣。

　　「放肆，我做事還輪不到你個小輩教訓。」方老族長沉了臉。

　　陰森的目光掃過他身後幾個老傢夥，當初把方銅從族譜劃了去，可不是他一人做主。

　　這些老傢夥，不都同意了？

　　背地裡還說，這小子成天胡混，沒少給族裡找事，分出去也好。

　　現在方銅出息了，各個後悔了，想讓他背鍋？

　　「胖子啊，方路說的也是實話，這些年，你當這個族長做過什麼？」年紀最大、輩分最高的方六太爺開口。

　　胖子是方族長的小名。

　　從他成年以後，就沒人這麼叫過了，方六太爺平日也喊族長的。

　　且方六太爺是方路的爺爺。

　　方老族長察覺到了，他們是來者不善。

　　不等他開口，方六太爺繼續：「哦，想起來了，做了一件事，前段時間把方澤天兄弟倆也除族了。」

　　「咱方家歷代族長，都想著怎麼讓族裡人丁興旺，你倒是好，隔三岔五把族人往外攆？」方九爺接話：「你倒是說說，方澤天兄弟又做什麼值得除族的事了？」

　　「難道真像村裡傳的那樣，為了錢，把方氏的子孫賣了？」

　　方老族長目光渾濁，心底卻清明。

　　當初把方澤天除族，他是拿了好處，許諾了族裡蓋族學的。

　　且他已經找到先生了，這事他和族老們通過氣，這會兒質問到他頭上，是不想辦族學了嗎？

　　方老族長冷哼一聲：「六叔，老九，你們有意見可以直說，裝什麼無辜？」

　　方六太爺卻不說話，坐在炕上，閉目養神。

　　方九爺笑了笑：「那我就有啥說啥了，我們覺得，族裡這些年越過越差，遠比不上秦氏一族，都因為你這個族長不作為。」

　　「族長，咱們都這個歲數了，有些事沒心力管正常。既然管不了，就該把位置讓給年輕人，給他們點機會。」

　　這話一出，方老族長變了臉色。

　　他怒斥：「你們瘋了？想換族長？」

　　方氏祖上，哪個族長，在族裡不是高高在上？從沒有過族長被逼下位的事。

　　「胖子，別說那麼難聽，不是換，是你歲數大幹不動，本就該把族裡的事，交給下一代了。」方六太爺幽幽看著他。

　　方老族長又不傻。

　　按照規矩，他要真不能幹了，族長之位就該給他長子。

　　可現在方六太爺他們逼上門，能是這麼簡單嗎？

　　他目光一下落在了方路身上，突然就笑了。

　　「！」

　　方氏是個小族，那也有嫡長繼承族長之位的規矩。

　　這種事，可不能亂來。

　　族裡正在內鬥，方大麻——方老爺子正坐在村口。

　　看著官道的盡頭。

　　他大兒子一定會回來的，他有大出息，不會忘了他這個爹。

　　至於方銅，逆子。

　　他隻恨，從生下那刻，他沒把方銅掐死。

　　是他帶走了老二，挑撥老婆子改嫁。

　　甚至大兒子失蹤，恐怕也因為方銅搶了他的氣運。

　　這九品官應該是方金的，方金會孝順他，他是官老爺的親爹！

　　這些背地裡的陰暗，方銅一無所知。

　　他請村裡人吃了一頓席，把手上的事安排給鐵柱幾個，帶著媳婦走了。

　　和吳東家匯合後，進京城去了。

　　方南枝在城門口送他們，眼裡全是不舍和羨慕。

　　「閨女，你好好念書啊，爹替你去看看京城好吃的，好玩的！」方銅樂得呲牙。

　　方南枝氣鼓鼓扭頭，不理她。

　　錢鳳萍這個當娘的就靠譜多了。

　　「閨女，你照顧好自個，也照顧好先生們，可別調皮搗蛋，等娘去京城回來，給你買禮物。」

　　「好的，娘，我長大了，我很乖的。」方南枝點頭。

　　馬車漸漸走遠，方南枝嘆了口氣，有略微的悵然。

　　她爬上周宅的馬車，回去了。

　　「枝枝，過來，有你的信。」周老一見她就招手。

　　「咦？是哥哥送來的嗎？」

　　秦彥和周子荊去參加鹿鳴書院考試，秦彥中了第五名，周子荊第三名，都順利入學。

　　當天就住進了書院。

　　之後每個月兩封信往家裡寄，都用的周家渠道，先送到周宅，由枝枝拿回家。

　　周老沖她頷首。

　　方南枝直接把信拆了。

　　信上，秦彥先驚喜爹當官的事，還說給爹備了禮物，很貴重，回頭當面送爹。

　　另外，他分析了行走農監這個官職，給爹一些建議。

　　還說了他在書院的近況，夫子很看重他，同窗也很友好。

　　他馬術還有琴技進步飛快，督促枝枝也要學，君子六藝也很重要。

　　方南枝看完，期待起來，哥哥說，送她一把琴。

　　那琴和秦彥買的一些花草，託了鏢局送來的，東西多又太大，沒麻煩周家小廝。

　　學琴啊，她也很嚮往，坐在琴旁，手指微動就是精妙的曲子。

　　等她彈完，聽曲的無不稱讚，嘿嘿嘿。

　　周老看徒弟傻樂，搖了搖頭，也不打擾她，轉身走了。

　　方南枝高興完，又琢磨起給爹送禮的事。

　　哥哥都給爹準備禮物了，她要是沒有，那不就被比下去了嗎？

　　哼哼，不行，她才是爹最孝順的閨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