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爺子的飯拿走了，方銅一家子也吃著熱乎飯。

　　他們正在商量小丫頭和他哥去讀書的事兒。

　　「明天書院就開學了，我尋思著我就不去送了，讓鐵柱去。」

　　方南枝從飯碗裡擡頭：「爹，你是有啥事兒嗎？」

　　「是啊，明天我要出門打聽點事，去一趟桃花村。」

　　方銅還是不放心鐵柱的婚事。

　　一旁的錢鳳萍開口：「桃花村我去吧，我一個婦道人家好打聽事兒。」

　　方銅有點不好意思。

　　他媳婦兒以前是秀才娘子，在村裡也是體面人。他都很少看見她跟別的七大姑八大姨一起在外頭東拉西扯，拋頭露面的事估計更少幹。

　　可錢鳳萍不這麼想，一看方銅的表情，就猜到他在想什麼。

　　「你能去我有啥不能去的，鐵柱幾個真心把我當嫂子，不過就是這點事兒，又不累人，張張嘴說說話而已，我出出力咋了。」

　　話說到這個份上，方銅哪還敢不讓她去，趕緊笑呵呵的答應了。

　　翌日一大早，錢鳳萍就去了桃花村，方銅還是照常去送兩個孩子去了書院。

　　這是年後第一日，學子們回到課堂裡難免都有些人心浮躁。不過就這幾日不見，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似的，一個個都拉著同窗聊這聊那，就是不聊課業。

　　幸好夫子們也不是一般人，好歹也教了這麼多年書了，他們自然有應對的法子。

　　考試！大考！

　　沒錯，第一天就考，而且會根據成績進行分班。

　　甚至連方南枝都沒能躲過，連跟其他書院的人題目都一樣。

　　他們書院的大考不頻繁，所以每次考試都很重要，這一下所有人都認真起來了。

　　方南枝這小丫頭倒是有些心虛，天知道她已經好幾天沒練字了，心裡沒有底。要是寫的太醜，先生好像也可以不給分的……

　　這一考就是一上午，下午再繼續上課，學子們的心也收了，聽課認真多了，夫子們則是在中午和休息的時候抽空批卷子，幸好學生也不是那麼多，批完了之後，下學前就來得及給所有人公布名次。

　　學子們還是很緊張的，開年大考，這次有不少人的班可能都要換了。

　　跟秦彥同一個班的同窗，都覺得他肯定是要升的。

　　自打他來，他的成績大家是有目共睹，這一點誰都不懷疑，隻要上午的考試他有正常發揮，他必然要升班。

　　秦彥最後的成績是書院二十名。

　　進入甲班。

　　所有人都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。

　　方南枝這會兒正在他先生這裡，比她哥的成績，她可就差了很多，考到了一百名，但進入丙班是夠了，以她這個年齡，鄭舉人還是很滿意的。

　　「那先生，我就要去丙班讀書了嗎？不能一直跟著你嗎？」

　　鄭舉人放下她的卷子：「你當然還是要跟著我學，但也不能一直隻跟我學，既然考上了，以後每日就在班裡學上半日，也要跟你那些同窗多交流交流。」

　　「這人要讀書，可不能隻讀死書，要多與人談，多與人辯。聽聽別人都是怎麼讀書的，想想為何別人要那麼想對你讀書。好處更多，能讓你進步更快，另外半日你再來我這兒。「

　　魏夫子那邊下課後，秦彥過來，也知道了鄭舉人的決定。

　　方南枝是乖乖聽話沒多想這事，而秦彥立刻就明白了這當中的深意，這是先生在為他妹妹鋪路。

　　如果隻當她是普通女子，想著日後總是要嫁人成親，自然大門不出，二門不邁，學問可以做，但也不用做得如此透。

　　可他妹妹如今又學孔孟之道，又學醫術，日後註定是要如男子那般行走世間的，絕不能關上門來隻看後宅的事兒，否則便白白浪費了這一身學問。

　　這既不是鄭舉人樂意看到的，也不是周老樂意看到的。

　　既然如此，那她就需要人脈，還要有足夠的本事讓人不去非議。鄭舉人這一下便是從他妹妹身邊開始，先讓書院裡的人習慣她的存在，大家接觸多了，便會覺得理所應當。

　　這樣日復一日，年復一年，雖然不可能所有人都理解，但至少他妹妹身邊的人會習慣。

　　至於他這個做哥哥的，自然也會支持妹妹，他的人脈就是妹妹的人脈。

　　總不能一直關門讀書，長大之後，突然一個男女有別的帽子壓上來，讓妹妹行事處處受限。

　　他轉頭，看著一無所知，還在認真做課業的妹妹，沒有提醒，隻是把鄭舉人的這份恩情記下，還有周老的。

　　他也會更努力的讀書，他不僅要做妹妹的哥哥，妹妹的人脈，還要自己也站得足夠高，做妹妹的靠山。

　　兄妹倆從這一日開始，正式回到書院，忙著學習，已經回到了過年之前的狀態，生活慢慢都回到了正軌。

　　這些日子錢鳳萍也沒閑著，幾次去桃花村串門，跟好幾家人都越來越熟。

　　當然每次上門的時候也都是要找些借口。幸好家裡是做買賣的，那借口就多了去了，去村裡收栗子呀什麼的，總歸是有個借口，事情辦不辦得成兩說。

　　可去了這些次，也沒有打聽出事兒來，隻知道這崔家的當家人崔懷是村長，還跟縣城裡的主簿關係好，村裡人都不敢惹崔家，對他們馬首是瞻。

　　她回來跟方銅一說，方銅就更納悶了，這沒打聽出來什麼問題，倒是坐實了姑娘家條件好。

　　「可我怎麼越聽越奇怪，就這樣的能看上鐵柱？」

　　見媳婦兒看他，他摸了摸鼻子：「我不是說鐵柱不好，主要是他們給閨女相看人家的時候，就沒想著要門當戶對嗎？這鐵柱之上就挑不著好的了？」

　　「這家要是啥問題都沒有，還能覺得鐵柱配得上他們，我咋越聽越覺得不信呢？」

　　但這些都是猜測，他也沒啥證據，也不好說什麼，尤其是跟鐵柱說什麼。

　　萬一人家姑娘就是看上鐵柱老實勤快，長得還湊合呢？就像他們都願意跟鐵柱做兄弟似的，人家就喜歡鐵柱這樣的？

　　不過他再想知道這裡到底有沒有事，這件事也得先擱置了。

　　因為聚香樓的東家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