鐵柱被幾個兄弟說的沒脾氣了，這個事確實是他理虧，雖然他想著他爺暫時沒啥事，兄弟幾個天天又這麼忙，尤其是方銅。

　　二娃也生氣，伸手拍他腦門：「以後有什麼事得第一個說給兄弟幾個知道，聽見沒有？」

　　鐵柱老實點頭。

　　「找一天我們去看老爺子，聽見沒有？」

　　方銅打斷：「還找什麼日子，就今天，晚上下了工我就去，你們啥時候去都行。」

　　「這話叫你說的，我也去！」

　　「我也！」

　　錢鳳萍在旁邊聽了一耳朵，知道方銅的心意，晚上下工之前，她去準備了一份東西，等結束了交給他。

　　「用不用我陪你一起去？」

　　「不用了，還不知道咋回事呢，我去看看，下次有機會帶你上門。」

　　方銅還有二娃幾個就都一起跟著去鐵柱家看老爺子去了，每個人手裡都多多少少拎了點東西。

　　路上，鐵柱跟兄弟幾個說了他爺的事兒。

　　「古郎中說是中風了，這病幾年前我爺就得了，不過那時候不太嚴重，這幾年一直慢慢調養，調養過來不少，今年也不知道怎麼了，可能是因為冬日太冷，身子吃了風就又複發了，現在下半身動彈不了，想要翻身下地都得讓人伺候。」

　　「我每天下工的時候就給他換換衣裳，把身上擦洗擦洗，白日喂飯啥喂水啥的，就還是我大伯一家管……」

　　路上，哥幾個得到老爺子的情況，心情都不太好，等到了地方，他們一進屋，就聞見一股怪味兒。

　　方銅這個時候心裡就已經不太高興了。

　　這幫人，還真就等著鐵柱回來收拾，這老人就不是他們家的老人了，是鐵柱一個人的？

　　二娃他們也對了個眼神。

　　鐵柱當然也聞到了，趕緊先進屋去。

　　「爺，我兄弟他們來看你了，別著急，我給你收拾啊！」

　　方銅他們也沒見外，跟著一起進來，老爺子正躺在炕上，一見來人，臉上有些紅，說話含含糊糊的，也說不清，但聽那個意思是想讓他們出去。

　　大兒子還有幾個孫子和重孫啥的，白日裡不伺候他，所以他又拉褲兜子了，這突然有人上門看他，老爺子就算歲數大了也拉不下這個臉，覺得有些丟人。

　　方銅幾個，哪還不知道是啥情況，一個都沒走，哥幾個伸把手的事兒。

　　二娃打聲招呼去燒水，鐵柱去給他爺拿衣裳。

　　水不夠，狗蛋去挑水的，方銅直接幫忙伺候老爺子，擦裡擦外。

　　幾個人忙前忙後，上上下下給老爺子洗了個熱水澡，換了身乾淨的，都忍不住在心裡想，都這樣了白天也沒人管，這不是活生生的磋磨人嗎。

　　鐵柱平時一個人這麼伺候，一趟下來，就算力氣再大也累的夠嗆。

　　老爺子眼眶紅紅的，心裡這個難受啊。

　　親兒子親孫子的福是一點兒都沒享到，就一個鐵柱孝順的。

　　沒想到，鐵柱外頭的幾個兄弟能這麼貼心的伺候他，從頭到尾沒看到一點嫌棄，多難得啊。

　　想想人這一輩子，這是啥也說不準，他生病的這些日子算是看清了。

　　床上的褥子也都換了，乾爽的很，方銅坐在炕邊跟老爺子嘮了嘮。

　　老爺子頭腦倒還清晰，就是身上不利索，說話有點慢，問題不大。

　　但方銅一邊跟他說話，心裡還是想著，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啊。

　　就日日在這屋裡悶著，味道又不好，鐵柱還要上工賺錢，不賺錢也不行，這以後要是養病吃藥補身子，那可都是花費。

　　方銅遇到事兒的時候，是真心為這些兄弟想的，這也是為啥當初他幹買賣，他們毫不猶豫的就來了。

　　他現在看向鐵柱，甚至有幾分語重心長。

　　「鐵柱，你得跟你大伯母談談，是給點銀子還是啥，讓她在你不在家的時候也能好好照顧老爺子，雖說這不是個好主意，但怎麼也不能讓老人受罪。」

　　沒想到，第一個不同意的就是老爺子。

　　他伸手拽了拽方銅的袖子：「不，不成，銀，銀子不能動，得留給鐵柱娶媳婦兒。」

　　他說的很艱難，但眼睛很亮很堅定。

　　鐵柱也是更擔心老爺子，趕緊開口：「爺，我存的錢夠彩禮。」

　　可老爺子還是搖頭：「光夠彩禮怎麼成，成了親以後還要過日子呢。還得生娃養娃，到處都得用。」

　　他喘了口氣兒，伸手指了指炕洞：「銅子，你幫爺拿，在那。」

　　方銅順著老爺子指的地方伸手去掏，在炕洞裡偷出箇舊盒子，在老爺子的示意下打開，粗略一看，裡邊兒竟然放了能有十兩銀子！

　　方銅都驚呆了。

　　鐵柱在他家幹了這段時間，但有多少工錢他心裡也有數，之前他們家日子過成啥樣他也知道，老爺子是從哪攢下這麼多銀子的？說是從牙縫擠也不為過。

　　他這輩子沒這個福氣，從來沒感受過這種長輩對小輩能做到這個份上的感受，一時間都有些哽住了。

　　老爺子開口：「這都是我這些年給鐵柱攢的，但我如今病了，腦子不夠使。我怕有一天徹底啥也不知道了，這孩子我也知道，老實，守不住東西。銅子啊，這些銀子我託付給你，你幫他存著吧，等鐵柱啥時候要用了，你再給他。」

　　方銅更是一句話都說不上來，老爺子未免也太信任他了，不管怎麼樣他都是外人，就算他這些日子帶著兄弟也賺了不少銀錢，但有幾個長輩能把這麼重要的事兒交給一個外人小輩兒的？

　　可轉念一想，他也不得不感嘆老爺子人老成精，他知道以鐵柱的性子，如果早拿出來給他，恐怕是保不住，都容易被他大伯一家忽悠走。

　　如今身子都成了這樣，還不肯鬆口這銀錢的事吶，要不是今天他們來。還不知道要挺到什麼時候。

　　再一想，他家的情況，也不能怪老爺子偏心，主要是鐵柱爹娘沒了之後，他爹娘的東西全讓大伯給佔了。老爺子不為鐵柱考慮，鐵柱以後可咋辦？

　　鐵柱看著方銅手裡的盒子，眼眶通紅，一眨眼，淚水就下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