輪到他們的時候，方銅將他帶來的東西交給殿中道長，學著其他人的樣子跪拜。

　　錢鳳萍在心中默默許願。

　　闔家平安，兒女健康，學業順遂……

　　然後，她伸手拿起面前小案上的簽筒，開始搖簽。

　　這還是她第一次抽籤，心中有些擔心若是一起掉出來幾根可怎麼辦，搖的時候很小心。

　　幸好，最後隻是掉出來一根。

　　她趕緊撿起來，去找道長。

　　方銅在另一個蒲團上，怎麼搖都搖不出來，直接將出來最長的那一根抽出來，拿在手裡。

　　解簽的是位看起來也不過四五十歲的道長，笑眯眯的。

　　「天時人事，正是好佳期，善人前半生辛苦，後半生平安喜樂，不忘本即可得，做事要勤……」

　　一番話，說得錢鳳萍心安不少，若是以前來，她可能未必有這麼相信，但今早，她可剛剛看到了兒子閨女身上的「神跡」。

　　「這位善人，又是要看什麼？」

　　方銅被問得一愣，他其實沒什麼想法，就是跟著抽了，至於想問的……

　　道長忽然看了眼他身邊的錢鳳萍。

　　「善人不問姻緣？」

　　方銅一下子被問得有些不好意思，「我跟我娘子，我們都已經是夫妻了……」

　　道長隻笑眯眯的看著他。

　　方銅更不好意思了，可還真別說，他……

　　「那我問問。」

　　道長這才看錢，也是一愣：「咦？」

　　他把剛看完的簽拿起來，一起拿在手中：「二位沒發現嗎，你們抽的是同簽。」

　　兩人一看，可不是！

　　道長搖搖頭，見殿內又有人進來，將兩根簽遞給身邊小道士，讓他放回簽筒去。

　　「那就還是那句話，『天時人事』，兩位的姻緣是天時剛好，以人力促成。『正是好佳期』，便不用再作解了吧？」

　　兩人的臉不約而同的微微泛紅，不好意思的行禮道謝。

　　在道觀前後逛了逛，方銅乾咳一聲，裝不經意拉住了錢娘的手。

　　錢鳳萍有些不好意思，這可是在外面吶。

　　但她抽不開，乾脆就別開眼，裝若無其事。倆人還在道觀下面擺攤那兒，吃了碗餃子，這才趕著牛車回去了。

　　這事之後，方南枝兄妹倆的系統暫時也沒出什麼岔子，錢鳳萍的心算是終於平靜了。

　　一進十二月，府試要開始了。

　　方金是要提前一日進城的，還特意雇了李家的牛車。

　　走的時候，他還特意把牛車繞去秦家看了看，方銅當時正忙著，知道他來了也沒搭理。

　　他得了個沒趣，坐車走了。

　　沒想到他前腳剛走，秦書才也來了，方銅老遠就看他皺個眉頭，像是有啥大難事似的。

　　「方叔，我是來找秦彥的。」

　　「他跟他妹看書呢！」方銅知道秦彥跟這個族兄關係還可以，也聽說了一點他們的事兒，印象還算不錯，隻是一想到他家裡那堆人就頭疼。

　　秦彥聽到他聲音的時候，就已經想叫人了，方南枝見他要動輪椅，一下子就跑到屋子門口推開門：「書才哥哥，你進來呀！」

　　秦書才是來道歉的，他將那日他發現爺爺打算的事情跟秦彥說了，也說了他們之間的爭執。

　　「抱歉，我覺得很對不起你，明明先生在世的時候幫了我那麼多，我如今卻幫不上你什麼，我家裡人還和族人一起……」

　　「族兄。」

　　秦彥打斷他的話，看得出來，族兄大概最近都在為這件事感到苦惱，滿臉都是愧疚，這並不是他想看到的。

　　「這件事並不是你的錯，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，但族長是族長，你是你，就算你是他的孫子，也不能改變他的想法，就像他也同樣不能改變你的想法一樣。」

　　秦書才聽到他的善解人意，更加難受。

　　「可我不能裝作這件事與我無關，分明這件事因我而起……」

　　他這可真是鑽了牛角尖。

　　方南枝本來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做自己的課業，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了，她雙手一拍道：「書才哥哥，你怎麼能這麼說呀？哎呀，一看你遇見的事兒還是少了！」

　　本來不太好的氛圍，可小丫頭這小大人的語氣實在太有意思了，讓兩個當哥哥的想感傷都不行。

　　秦彥覺得這樣挺好的，不如就讓南枝說，他妹妹口才可不差，最重要的就是，開解人不是上考場，有時候還就需要點她那繼承自方叔那的「歪理」。

　　「那你說說，你遇見過什麼？」

　　小丫頭清清嗓子，坐到他們兩個旁邊。

　　「書才哥哥，你呀，還是太善良了，我那個堂伯你知道吧？用我過來人的想法跟你說，這件事才不是因你而起呢，是因『錢』而起！」

　　秦書才像是忽然被人當頭打了一棒，一下子明白了什麼叫醍醐灌頂。

　　連秦彥都很驚訝。

　　方南枝又搖頭晃腦的坐回去，重新拿起筆：「不管書才哥哥考不考科舉，隻要咱家還在賺銀子，都少不了被惦記的，不止哥哥的族人惦記，別人也一樣惦記呢！」

　　「書才哥哥道歉也沒用的啦，咱們都習慣了！」

　　秦彥聽著話頭有些不對勁，趕緊打斷。

　　「枝枝說的對，這件事不是因你而起，你也不用往自己身上攬，既然家中做了買賣，我們心裡有數。」

　　他拍拍臉色已經好一些了的族兄的肩膀：「族兄課業要緊，別因這些瑣事影響了讀書。」

　　秦書才本來是真心想來賠罪的，沒想到反倒被兄妹倆開解，連日來的抑鬱一掃而空，也明白了幾分。

　　「多謝你和枝枝開導，我心中好受多了，但我會記得這件事，日後有需要我的，你儘管來找我，你一定記得我是站在你這邊的。」

　　秦彥點頭，他這才出發進城去了。

　　吃晚飯的時候，一家人聊及此事，錢鳳萍唏噓不已，也不知道秦族長一家子歹竹，怎麼還就出了這麼一根好筍。

　　翌日，府試正式開始。

　　考場外，不但有之前秦書才提過的自熱飯，還有包子攤，各式各樣的吃食。

　　方銅他們老早就商量過，這一日，是他帶著閨女來擺攤賣蛋糕。

　　「哇，爹，真的好熱鬧啊！」

　　小丫頭坐在牛車上，東張西望的，這一看不得了，嚇一跳！

　　「爹！」

　　她趕緊過去扯扯她爹袖子，父女倆的視線都落在了自熱飯的攤子上。

　　那擺攤子的不正是何氏和方晴雅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