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繼文是黑著臉出宮的，他不僅「補償」出去家族在雍州府、懷遠府大半的鋪面田地，還得把族裡所有藏書抄錄一份，送到國子監。

　　雖說這次不至於傷筋動骨，但肯定是損失慘重了。

　　最主要付出這麼多，王繼紅的命還是保不住，他稍微一提求情，皇帝就冷臉，他就明白了。

　　事情似乎就這麼結束了，王氏沒提那個王若蘭所生的孩子。

　　王氏似乎和皇帝達成共識，默認那個孩子不存在。

　　皇宮東門，一輛馬車低調的出去了。

　　車上隻有一個人，正是東宮的小太監，他給自個起名，花生。

　　隨了花嬤嬤的姓，生就是活下去的意思。

　　花生停下馬車，默默回頭，看向困了他十幾年、更是把生母、花嬤嬤、芳嬤嬤的命都困住的宮牆。

　　少年面上神色複雜，最終還是架著馬車走遠，遠離皇宮，也遠離京城。

　　宮裡，皇帝看著天上的白雲，思緒萬千。

　　「福公公，你覺得朕對那孩子，是不是不公平了些？」

　　福公公低下頭不敢說話。

　　皇帝也不需要他的回答。

　　「他有那樣的身世，又有這樣的經歷，難免不會心懷怨恨，以後再伺機報復，朕是不是該殺了他？」

　　福公公頭更低了，恨不得把耳朵給捂住。

　　這事是他該聽的嗎？

　　現在所有的證據，都能證明，冷宮的少年，就是陛下親生的，是皇子。

　　他一個奴才怎麼好評頭論足？

　　「以前太子說，朕不是個好父皇，比不上方銅，朕還有些不服氣。」

　　「朕能給太子的，是整個江山，是無上的地位，而方銅以前不過普通百姓，能給子女的，不過三餐溫飽。」

　　「可現在，朕明白了。朕是不如他。」

　　皇帝有些嘆息。

　　福公公心頭震動，皇帝親自承認不如臣子會當爹，實在是……

　　這方銅也是個妙人，小小九品官，能讓皇帝記住，要知道，許多五六品的官員，皇帝可能都不太有印象呢。

　　「為人父，不僅要護著兒女，還要他們自強，讓他們面對困難，永遠有一份底氣。」

　　「可朕做的，遠遠不夠。對太子，疏忽太多，這些年也沒能走進那孩子心裡。」

　　「對那個孩子，更是一點為人父的責任都沒盡過。」

　　「唯一的仁慈，應該是放他出宮了吧，對那孩子而言，出宮做個普通人，或許比做朕的皇子要好。」

　　皇帝語氣莫名，內心竟然產生悲涼之感。

　　他已經坐擁天下，可有些事，隻能後悔、無奈，似乎永遠也得不到。

　　福公公眼眶微紅，他是自幼跟著主子的，到底有些心疼皇帝。

　　「陛下，您先是黎民百姓的皇帝，是君王，而後才是父親。」

　　「百姓們，哪個不說您是明君？您的無奈和苦心，終有一天，太子殿下會明白的。」

　　皇帝苦澀一笑。

　　「你啊，就別安慰朕了，有些事，朕是做錯了，後悔也無用。」

　　他在涼亭站了許久，才離開。

　　「派人暗中盯著那孩子吧，若有王氏之人與他接觸，殺！」

　　帝王的仁慈是有限的，冷清才是刻在骨子裡的。

　　「是。」福公公應下。

　　也不問，是殺王氏的人，還是殺那孩子。

　　都一樣。

　　另一邊，清衍出宮了。

　　護城河上，華麗的遊船，不僅清衍和方南枝在，周老、鄧先生都在。

　　兩位先生以前就見過，不過，這也是周老回京後頭一次碰面，兩人在船艙下起棋來。

　　方南枝則趴在欄杆上，興奮的望著波瀾起伏的河水。

　　「滴答！滴答！」

　　細雨聲傳來，小丫頭才不得不回船艙。

　　清衍看著她頗為遺憾的模樣，失笑:「這雨小，一會兒就停了，你再出去就是。」

　　方南枝隻能點點頭。

　　爐子上溫著熱茶，是桂花茶，還加了些枸杞、紅棗等，總之有溫補的功效。

　　清衍倒了一杯，放在小丫頭跟前，才給自己倒。

　　「枝枝，你怎麼救我的？」

　　方南枝一愣，這還是太子頭一次問這種問題，她沉吟，思考說辭，

　　清衍已經再次開口:「你救我，可付出了什麼代價？」

　　他目光澄澈，彷彿世間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。

　　救他那晚的事，他問過清閔，加上他自己模糊的感受，清衍知道，枝枝沒學會解蠱。

　　她用的應該是某種超出人力能辦得到的法子。

　　有件事，他誰都沒告訴，吃下枝枝的丹藥後，他的身體似乎變得很通透。

　　比如，他耳朵，待在寢宮卻能聽到整個皇宮的動靜。

　　當然，不是別人悄悄話，他都能聽到那種，而是稍微大的動靜，像禁軍巡邏的走動聲，城門的開關聲，他總能聽見。

　　還有，他練武時候，感覺身體靈巧了許多。

　　以前施展輕功翻牆，是需要借力一下，才能辦到，現在，他輕輕一躍就能跳過去。

　　各方面身體能力，都超過以往一大截。

　　清衍隱隱覺得，他的身體像是達到一種最好的狀態。

　　清衍和方南枝相處多年，知道小丫頭再聰明，也是人。

　　而人想辦到神仙才能做的事，肯定要付出超出預料的代價。

　　他想知道那個代價是什麼？想親自去扛。

　　這個，方南枝還是能委婉點說的。

　　「確實有代價，我需要很多很多東西。」

　　方南枝準備獅子大開口了。

　　她和哥哥討論過，欠系統的積分一定得儘快還，不能算著期限時間還。

　　拖的越久，要是出了意外，他們就得被迫離開爹娘了，那可不行。

　　「書籍、金銀首飾、花草這些？」清衍接話。

　　顯然，他身體恢復後，已經知道方家這段時間忙活的事。

　　方南枝連連點頭。

　　「沒錯！」

　　「我讓人幫你準備，你最需要哪種？收這些可有條件？」清衍問的很詳細。

　　方南枝說的事無巨細。

　　「金飾比較值錢，但是朝廷的金子有限，不好大量外出，還是要物以稀為貴。」

　　「書籍全要手抄的，但其實那種名本孤本最好，但這個也不能外洩，我和哥哥商量過，如果有孤本的仿品，價格也能不菲！」

　　對商城買家來說，孤本最珍貴的就是其中意境，他們做些高仿，也是人工仿造，融合了模仿者對原著的理解，又有孤本的部分意境，肯定值錢。

　　清衍聽的認真，心中卻在思索。

　　枝枝到底付出什麼代價了？需要她考慮整個朝廷的黃金儲備？難道要全用上才夠嗎？

　　咳咳，這個完全是誤會，少用黃金，是方南枝和秦彥為了長遠考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