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晚，秦高飛就來了秦家，傳話，說族長讓所有秦姓晚一點都去家裡，有事商議。

　　撂下話，也不管他們應不應，仰著下巴就走了。

　　「我看他們肯定沒憋好屁！」

　　方銅咽下最後一口饃：「彥哥兒，我陪你去，我倒要看看你們那糟老頭子族長想幹點啥。」

　　吃完飯，他就推著秦彥去了秦族長家。

　　秦族長家不是泥土房，而是磚石院子的瓦房，跟秦氏祠堂一樣，隻是房子的年頭太久了，又沒人也沒那個條件勤加修繕，比祠堂看起來要老舊不少。

　　方銅對這裡邊的樣子陌生得很，不過他看著院子裡用石頭鋪的地面這麼平整，想著日後有銀錢重蓋房子的時候，也要這樣鋪，地上都沒啥塵土。

　　秦姓各家都來了個代表，方銅看了一圈，好像都不知道族長要說啥事，也都是一臉疑惑，有人隻猜說跟秦書才過了縣試有關係。

　　其他人這個時候也在暗地裡觀察他，畢竟這裡就他一個外姓人，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是誰，也知道他如今在秦彥家都幹什麼。

　　方銅反而一臉淡定。

　　看就看唄，雖然也不知道有啥好看的。

　　他們到了好一陣，久到院子裡已經開始沒有人進來了，顯然該到的人都已經到了，秦族長才姍姍來遲。

　　他肅著一張臉，身後跟著兩個秦姓族人，走進來的時候，看了一圈所有人，在看到秦彥身後站著方銅的時候，他的眉頭一瞬間揪緊了。

　　「怎麼會有外人在這？把不是秦姓的人趕出去。」

　　「族長，」不等方銅說話，秦彥淡淡開口：「我年紀尚小，雖說方叔謙虛讓我當家，但我並不能完全做主，若是方叔不能留在這，那我也會一道離開。」

　　「畢竟我這個年紀，本來也管不了族裡事務。」

　　他表了態，秦族長這才沒有堅持。

　　主要秦彥走了，今個這遭就白費了。

　　秦彥和方銅看他這態度，也意識到了，看來今日這件事跟他們肯定有關。

　　來者不善啊。

　　秦族長進到堂屋，眾人才跟著進去，方銅向周圍打量了一下，這房子建得真是又高又寬敞，連柱子上都刷了漆，雖然也一樣陳舊了不少。

　　秦家還是有點東西的，不然也不會有這種院子能留下。

　　「咳咳。」秦族長清了清嗓子，眾人徹底沒了說話聲，他才開始講話。

　　「族內已經許久沒有大事，大家這樣齊聚一堂…」

　　方銅聽著前頭都是沒用的話，剛想著他不會就是叫族人們過來聽這些吧，突然就轉入正題了。

　　「…我孫子書才通過縣試的事，大家想來也都知道了。」

　　眾人這也才反應過來，立刻開口恭維。

　　「是啊是啊，還沒來得及當面恭喜族長！」

　　「書才年紀這麼小，就已經能考取功名了，這可真是咱們秦氏之福啊！」

　　「還是族長教養得好，咱們族裡當初一起開蒙的孩子也不少，唯獨書才如今最像樣子……」

　　方銅算是見識到了，這秦氏族人可真厲害，誇人的時候這話就像不用過腦子似的，稀裡嘩啦的就出來了，一看就是相當熟練。

　　秦族長臉上也沒有多得意，反倒隻是一直微微笑著，甚至偶爾還搖搖頭擺擺手，好像受不了這麼多誇獎似的。

　　「好了，說正事。這縣試還隻是第一道，接下來還有府試，院試，既然身為我秦家族人，想必大家都懂得，『一人得道，雞犬升天』。」

　　「我們一直是以全族之力，支持族內孩子讀書，如今更是關鍵的時候，雖然是我的孫子，但我也要舔著老臉，召集大家集中財力，供有出息的年輕族人讀書。」

　　這話剛落地，站在前頭的一位，看上去跟秦族長差不多年紀的人就開口了：「那我家出五百文。」

　　方銅雖然以前不怎麼跟秦家人打交道，可也不至於不知道那是秦族長的親弟弟。

　　倆人在這演雙簧吶。

　　「……」好傢夥，都不裝一下的嗎，現在走還來得及嗎？

　　自然是來不及了。

　　不少人都開口說自己出多少，方銅心下覺得不好，趕緊也跟著說出三百文。

　　但這些人顯然沒想放過他們，他們也不看說話的方銅，直接看向輪椅上的秦彥。

　　「秦彥，我們都知道，你們家最近做買賣賺了不少銀子，身為秦氏的一份子，你是不是應該表示表示？」

　　方銅都給氣笑了，好嘛，看來今天這事兒不但跟他們有關係，他們恐怕還最重要呢！

　　秦彥微微低眼：「族長，我如今雙腿這樣，家裡的銀錢都是我如今的爹娘跑前跑後賺的，連我妹妹都幫得上忙，而我不過是被家裡人養著，怎麼能替他們做主？」

　　讓孩子說出這樣的話來，方銅面上表情看不出變化，心裡已經給秦族長記上一筆了。

　　秦族長卻道：「可秦彥，我記得村裡人有傳說，如今你們家用的方子，是你爹留下的。說起你爹，以前他可……唉，你爹一輩子留下的好名聲，你可不能給毀了，就算有了後爹，你也還是姓秦啊！」

　　這話，秦彥自己就沒法接了，有些話說出來是雙刃劍。

　　好在方銅不是吃素的，當然不能給秦氏族人機會，讓孩子有話柄落在他們手裡，他忽然一擡手，鼓起掌來，給眾人看得一愣。

　　「對啊，秦族長說得對，這孩子的親爹秦秀才，那可是全村響噹噹的人物，我聽說他活著的時候特別照顧族裡，可做了很多事，彥哥兒，你得學學你爹，有情有義！」

　　秦族長見他突然這麼說，以為他認了，願意低頭接下這個事兒。

　　畢竟他可是秦家族長，他孫子眼看著就會平步青雲，得罪他們沒什麼好處，隻要他們家還有秦彥這個姓「秦」的，這輩子就總有要求到他們頭上的時候。

　　在這種時候翻臉，那就是給全體秦姓族人難堪，方銅還不至於這麼蠢。

　　沒想到，方銅繼續道：「由此可見，秦氏一族品行好，大家都是有事能掏銀錢，為全族人做事的人。」

　　「對了，彥哥兒，你爹沒了這些年，剩下你們孤兒寡母，族裡也不可能不管你這個秦氏族人吧，你說說，幫過你們娘倆的恩人都有哪些？」

　　「我如今也是你家人了，這人不能忘恩負義，我得跟你們一起記著點恩情，好知道該怎麼還啊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