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要走了嗎？」

　　他第一次沒有稱呼阿枝為娘娘，看向阿枝時更是帶著幾分落寞。

　　這些年的朝夕相處，阿枝撫養長生長大，自己則是授意長生學識，輔佐他學會帝王之術。

　　可是他依舊沒有打開對方的心。

　　其實許懷謙早就知道，陳閱與自己一般，同樣心悅阿枝。

　　隻是沒想到阿枝會選擇和陳閱離宮。

　　那麼自己呢？

　　到底算是什麼呢？

　　阿枝上前為許懷謙整理衣領處，就像是尋常妻子為丈夫整理衣裳。

　　許懷謙壓抑不住內心的酸澀，一把握住阿枝的手腕輕聲道，「娘娘心中可曾有過臣嗎？」

　　有過嗎？

　　當然沒有了。

　　可是自己不能如此直白的回答。

　　皎潔的月光落在她的臉頰上。

　　令她看起來如夢似幻，宛如月宮仙子落入世間。

　　阿枝沒有回答許懷謙的問題，隻是揚起精緻的面容定定與許懷謙對視，聲音淡然。

　　「大人呢？當初哀家懷上長生在宮裡如履薄冰，唯恐被先帝和太皇太後發現異樣，那麼大人是否有想到過哀家呢？」

　　隻見許懷謙愣住了。

　　「你明知宮宴上與哀家雲雨，腹中之子極有可能是你的孩子，可是你卻選擇視若無睹，許懷謙，你好狠。」

　　一句話讓男人心生愧疚，阿枝趁機掙開自己的小手。

　　她轉過身去輕聲嘆氣，「陳閱雖為內官，可他待哀家真心一片，護著哀家平安生產，哪怕曾經對你不起，可卻是為了哀家可以活下去，許懷謙，你能做到嗎？」

　　相比起陳閱對阿枝的無私奉獻。

　　許懷謙就顯得懦弱許多，他的感情沒有陳閱純粹。

　　他幾次張嘴想要反駁，可終究還是說不出口。

　　其實在許懷謙的心裡，造福百姓更為重要。

　　因為看見過百姓疾苦，更想要治理好天下，為百姓謀得福祉。

　　當初同意幫付容假死離宮，就是為了背後帶來的巨大好處。

　　扶持幼帝雖然艱辛。

　　可不失為成就大業的捷徑。

　　「許大人，願你官運亨通，祝你一生順遂。」

　　半個月後，長生選定自己的皇後，已經開始籌備大婚了。

　　杏紅館，柴房內。

　　曾柔蓋著一條薄被，已經到了彌留之際。

　　一旁的付容想要給她吃點東西，可是喊了許久都沒有反應。

　　「你睜開眼睛吃點東西吧。」

　　從一開始的誓死不從，到後面的被迫接客，曾柔本就年紀不輕，已經耗盡全部心氣。

　　完全比不上身子健壯的付容。

　　可是付容的日子不好過，他被要求強行留在曾柔身邊伺候。

　　瞧著自己昔日喜歡的女子，如今卻淪落風塵染上污穢。

　　這簡直比殺了他還要痛苦。

　　自己從高高在上的皇帝，淪落成太監不如的龜公。

　　付容許多次想要自盡，可最終皆是失敗告終。

　　地上的床是用稻草和竹席簡易鋪墊。

　　幸虧如今不是寒冬臘日，曾柔不至於大晚上被凍死。

　　可是躺在這樣的環境下，她身上的病症遲遲無法恢復。

　　付容辛苦掙來的銀子，勉強給她買葯吊著命。

　　終於曾柔艱難的睜開眼睛，她看向付容的眼底帶著嫌惡。

　　這些年她已經看透付容的懦弱。

　　隻聽她艱難的開口說道，「付容，我......我來世......來世不願再......遇見你。」

　　聽著曾柔斷斷續續說出的話，付容的臉上卻露出一抹苦笑。

　　他低下頭任由一滴淚落在葯碗中。

　　「好。」

　　大概是迴光返照，曾柔喘著粗氣嘴裡一直喃喃。

　　「不要再遇見，來世不要再遇見......」

　　二人此生的不幸，不知是誰造成。

　　可是在曾柔死前，卻對付容怨到骨子裡。

　　一直到她的屍體已經涼透。

　　付容索性一把火全部燒精光。

　　這把火好似要把污穢全部燒盡。

　　他靜靜站在屋內看著火勢吞下一切。

　　「對不起。」

　　在這個世界裡，阿枝和陳閱猶如普通夫妻，走過大好河山見識無數的風景。

　　----世界分割線----

　　「二小姐，將軍府已經到了。」

　　阿枝睜眼出現一輛馬車上。

　　腦海裡的記憶還有些許的陌生，需要她自己細細的琢磨。

　　順著聲音朝著對方看去，腦海裡自動跳出對方的名字。

　　關嬤嬤。

　　將軍夫人身邊的貼身嬤嬤。

　　對方先是走下馬車收起門簾，阿枝這才清楚看見外面的景象。

　　「小姐，下馬車吧。」

　　阿枝起身緩緩走下馬車，還沒等她回神就被拽住。

　　美婦雙眸瀲灧髮髻高高，身著鮮艷的衣裳聲音溫柔。

　　「安寧，這就是我的安寧，真是苦了我的安寧，居然在外面受了那麼多委屈。」

　　關嬤嬤上前扶著美婦安慰道，「夫人莫要太過激動，如今二小姐已經回來了，你就放心些吧。」

　　看出阿枝帶著幾分拘謹，美婦撚著手帕擦拭掉眼淚。

　　「孩子，母親是不是嚇到你了？」

　　阿枝垂眸輕輕搖頭不語。

　　見女兒不願意說話，美婦隻當她怯懦怕生。

　　「罷了，關嬤嬤，你先帶著二小姐去玉蘭苑安置，這趕路辛苦勞累，她應該是累著了。」

　　「是。」

　　阿枝跟著關嬤嬤往裡走，可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向美婦。

　　這讓美婦眼底帶著欣慰。

　　隻聽她的聲音小聲喃喃道，「是我的孩子，眉目神情一模一樣，這可做不得假……」

　　另一邊阿枝被安置在玉蘭苑，玉蘭苑已經提前安排好丫鬟下人伺候。

　　可阿枝卻依舊默不作聲。

　　她隻是乖乖坐在綉凳上，如白玉的小手撚著手帕。

　　關嬤嬤瞧著阿枝這副樣子，還是忍不住開口提醒道，「二小姐，您日後可不能這樣沉默寡言，武將之女該是活潑開朗些，這樣才能討得老夫人和將軍的喜歡。」

　　「嬤嬤，我明白了。」

　　這副嗓子宛如黃鸝輕靈好聽，可偏生最後幾個字帶著婉轉纏綿。

　　隻見關嬤嬤臉色一變。

　　「二小姐，您從前學的那些東西，可斷然不能帶到將軍府上。」

　　聽見關嬤嬤提到自己的從前，阿枝眼眶微紅帶著幾分無措的揉搓帕子。

　　那張精緻更勝夫人的臉。

　　如今卻帶著幾分蒼白，嬌軀輕顫，搖搖欲墜。

　　真是一副誘人的我見猶憐。

　　可關嬤嬤卻是嘆氣搖頭。

　　「二小姐，您還是慢慢改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