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他們舉著火把，圍著我歡呼、跳舞，唱歌聽不懂的歌，然後，然後有個冰冷的聲音說，『時間到了!』」

　　「有人把火把捅向我的心口，還有人用刀刨開我的肚子，還有人一點點給我放皿，我好疼。」

　　「我好疼啊，娘！」羅弛說到這裡，眼角帶著淚花，似乎真的沉浸在噩夢裡了。

　　羅夫人心疼不已，趕緊把孩子抱緊。

　　「那冰冷的聲音又開口了'是個好貨！'才說完，那人動了，他，他張開嘴，皿盆大口一樣，直接，直接把我耳朵咬下來了。」

　　「皿淋淋的耳朵，在他嘴裡，那人一邊咀嚼一邊大笑。」

　　「我覺得渾身冷冰冰，感覺快要死了，突然，那些人，那些人掀開了面具。」

　　「吃了我耳朵那人，那人，正是，是——父親。」

　　羅弛眼中全是恐懼，還有絕望。

　　「怎麼會？」

　　羅夫人驚住了，這是夢到夫君了？

　　他夫君溫文爾雅，怎麼在孩子夢裡，是這樣的形象？

　　羅夫人不明白怎麼回事。

　　陳大夫和方南枝也面面相覷，前者是真不知情，後者是驚訝羅少爺演技。

　　他們一開始沒安排這出啊。

　　從羅家出來，收診金時候，方南枝還有點不好意思。

　　最後還是收了，回頭請羅少爺吃飯就是了。

　　倆人還沒走多遠，司馬家的馬車就到了。

　　司馬澈也發病了。

　　差不多的癥狀，噩夢、咳嗽、體虛、長青斑。

　　不同的是，司馬澈的噩夢裡，是被親生父親挖心吃了。

　　比羅弛那個還恐怖。

　　但方南枝和陳大夫依舊不找出病因來。

　　隨後，另外幾個少年家裡也紛紛請人。

　　方南枝他們跑了一天，留下差不多的藥方，很遺憾的離開了。

　　陳大夫活動活動手腳，顯然折騰不輕。

　　「這些年輕人啊，一個個得了病，甚是古怪，我年紀大了，跟他們折騰不起了。」

　　「日後，若是幾家還來請人，不如請方小大夫帶我長子來長長見識？」

　　方南枝沒多想，就答應下來了。

　　陳大夫笑了笑，莫名來了句：「小大夫行事還要更謹慎些，萬不能露出馬腳啊。」

　　方南枝扭頭，對上他的視線，一下知道，陳大夫猜到什麼了。

　　怪不得不摻和了，還要把兒子推出來。

　　她笑笑：「多謝陳大夫提醒。」

　　兩人都沒說透，就這麼溜達著往回走。

　　天黑的很快，眨眼就暗沉下來，一輪彎月高高掛起，清冷的月光掛起，照耀這人間百態。

　　方南枝仰頭看了許久，也不知道想些什麼。

　　袁伯忍不住開口：「小姐，您回來了，怎麼不進客棧休息？」

　　奔波一天，不累嗎？

　　方南枝回神：「不急不急，月色正好，倒不如好好欣賞一二。」

　　袁伯擡頭，仰望夜空，沒看出門道來。

　　這天，他活幾十年了，不一直是這樣嘛？

　　但他也沒打擾主子興緻，去找客棧小二說了一通。

　　小二就搬了張桌子出來，還有凳子，直接擺在客棧外面。

　　「小姐，既然您有興緻，我們就在外面吃飯吧。」袁伯辦事很周到。

　　他隻點了兩三個小菜，和一大盆米飯。

　　暗梅從外頭回來了，手上提了好幾樣東西。

　　「怎麼把桌子擺外面了？」她疑惑，又笑道：「小姐，您單子上想吃的那些，奴婢都給您買回來了，不止，路上有看到新奇的東西，奴婢也買了些。」

　　方南枝這下徹底回神，高興起來：「好呀好呀，辛苦你啦。」

　　她讓暗梅買的，是各種特色小吃。

　　比如清涼補、梅子飲、烤芋頭等。

　　主僕三人坐在夜空下，大快朵頤。

　　吃飽喝足後，方南枝還找出書來，看了會兒，又開始默寫。

　　沒錯，她出來遊學，也帶了少許課業。

　　除了課業，還要寫遊記，唉，鄭先生不願意讓她荒廢一點時間啊。

　　等她忙完，街上一半商鋪都收攤了。

　　巡街的衙役已經走過兩回，略顯詫異看著她。

　　方南枝沖他們笑笑，轉身回去了。

　　店小二這才搬回桌子，上門闆，關鋪子。

　　「明天可能下雨啊。」方南枝一邊泡澡，一邊玩著花瓣。

　　都是暗梅弄得，平日她在自個家沐浴都沒這麼精緻。

　　「那不適合去玩，但適合去江上租艘小船，泛舟一日？」暗梅向來機靈，多少能揣摩到小姐的心思。

　　方南枝拍掌：「這個主意好！」

　　「最好有人彈琴作曲，就更愜意了。」

　　暗梅給她的浴桶裡添了些熱水，笑道：「那小姐，要去請一個樂者嗎？」

　　方南枝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：「不用不用，太奢靡了。」

　　好吧，她又捨不得花錢了。

　　暗梅也不強勸。

　　伺候小姐上了床，她吹了油燈，也跟著歇下了。

　　次日，方南枝在客棧包了些點心、小菜、酒水，就帶著暗梅和袁伯施施然去坐船遊湖了。

　　雖然下雨，但是細密的小雨，江水不會有波動，泛舟還是很安全的。

　　他們很愜意，但羅家、司馬家的人，正如被火烤般難受。

　　「老爺，您可回來了！」

　　羅府門口，一輛馬車才停下，大門就打開了，羅夫人小碎步上前，身後自有丫鬟幫她撐傘。

　　「怎麼回事？弛兒身體一向好，你怎麼照顧的孩子？」羅縣令膚色偏黑，這會心情不悅，顯得更嚴肅了。

　　「老爺，您這就冤枉妾身了，弛兒也是我兒子，我難道想讓他生病不成？」

　　一見面，就被責問，羅夫人也不高興了。

　　她在蒲柳鎮，每日教導孩子，伺候公婆，沒有功勞有苦勞，偏男人冷心冷肺，一點看不到她的好。

　　羅縣令懶得和婦道人家講理。

　　他在縣城，忙於公務，結果後宅還不安寧，孩子還病了。

　　他從縣城請了大夫回來。

　　幾人一起進院。

　　「苗大夫，全靠您了！」

　　羅縣令看著躺在榻上，臉色憔悴，還身形消瘦的兒子，心疼不已。

　　其實身形消瘦，純屬親爹濾鏡。

　　羅弛也就才生病，他雖努力每天做出食欲不振的樣子，但還是忍不住吃了多半。

　　所以，怎麼會瘦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