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南枝的法子，比他多許多，就連外傷葯的搭配，也比他好。

　　而方南枝則聽說，陳大夫明日要進山參加開山。

　　他一個大夫，不是去打獵，是給那些受傷的人看診，不收錢。

　　這次是鎮上大戶一起請他，提前給了補貼。方南枝也想去，她不分錢。

　　雙方就約好時間。

　　暗梅嘆氣，到底還是進山了。

　　一聽小姐進山，袁伯也不在客棧守著了，要一起。

　　巫山雖然不高，但他偏遠，要進巫山，得先翻過兩座山頭才行。

　　山路崎嶇，別說過牛車馬車了，就是人走都得謹慎些，一不小心滑落，就得摔個七葷八素的。

　　貴人老爺們請了常走山路的人，一路擡轎，多數普通百姓就得靠腿。

　　一行人天不亮出發，到了巫山山腰，已經傍晚了。

　　而巫山山腰有兩個村落，一個叫大柳村，一個叫二柳村。

　　方南枝驚呆了，這樣的村落，平日出行也太不方便了吧？

　　去一趟鎮子就得走一天啊。

　　「姐姐，我們平日不去鎮子啊，要好幾個月，阿爹他們才結伴去一次。」

　　幾個孩子舔著糖塊，蹲在她身邊。

　　「是呀，要是單獨出山，太危險了，虎子二叔那次，就遇到了野豬，丟了性命，村裡人把他擡回來的。」

　　方南枝有些發愣，她們村也有山，但沒人住在山裡。

　　山民的日子這麼難過嗎？

　　「姐姐，其實還好，我們村離鎮子挺近了，再往深山裡，還有幾個村落，他們才慘。特別窮。」

　　「我爹說，深山裡的村子，男人們都娶不上媳婦的，不過我娘說了，等我長大了，就給我娶深山裡的姑娘，她們勤快，彩禮還可以少出些。」

　　畢竟，深山裡的姑娘能嫁出來，在他們眼裡，就算嫁的好了。

　　方南枝一時不知道說什麼。

　　她從未想過、見過這些。

　　陳大郎找來，今天眾人來的太晚了，開山放在明早，要在村裡過夜。

　　他爹已經和一戶人家商量好了，他們可以借宿，邀請方南枝一起。

　　方南枝答應了，知道陳大夫有意照顧。

　　借宿的人家姓曹，是個寡婦帶了倆兒子，和一個閨女。

　　也是她膽氣足，家裡沒有頂樑柱，敢讓外人借宿。

　　曹寡婦家有三間房子，一間給方南枝和暗梅，一間給陳家父子和袁伯，他們母子四個一塊擠擠。

　　「家裡沒什麼好的，就做了麵條，貴人們可別嫌棄。」

　　曹寡婦連著端了五碗面上來，有些拘謹道。

　　「大嫂子，您客氣了，我們算不上貴人，不過是大夫。」

　　「嬸嬸，有碗熱乎的面吃，已經很好了。」方南枝也很客氣。

　　這可是白面，普通老百姓，吃一頓白面多不容易，她還是知道的。

　　曹寡婦笑了笑，說了兩句，就出去了，並不打擾他們。

　　「方小大夫，這山裡雖不適合種莊稼，但漫山遍野的藥草可不少，明日還請留神一二。」

　　陳大夫笑著道。

　　明日開山，不僅有獵戶去狩獵，還有採藥人去挖葯的。

　　雖然隻有一天，不一定能挖出來多少。但開山當天挖的葯，被認為是有福氣的，陳大夫不管多少都會收。

　　方南枝好奇:「蒲柳鎮附近的採藥人多嗎？」

　　她在濟世堂待過，知道給濟世堂供貨的，多數是藥商從外地送來的，本地葯農都隻有一兩家，但葯農隻能送些常見的藥草，或者本地生長的藥草。

　　「嗯，不少，起碼有七八戶，靠山吃山嘛。」

　　七八戶相對人口來說，還是很少啊。但供養陳大夫一家藥鋪，還勉強夠。

　　偶爾，陳大夫也會去縣城進貨的。

　　方南枝點點頭，吃過飯，她在院子裡消食。

　　曹寡婦的女兒，五六歲的小姑娘，雙手抱著一個小竹籃過來，沖她忐忑一笑:「姐姐，吃。」

　　方南枝低頭看到，竹籃是野榛子，已經炒過了。

　　方南枝給了小姑娘糖果，很快倆人熟悉起來，一大一小倆姑娘蹲在院子裡，吃榛子。

　　「姐姐，你好好看。」

　　曹小丫捧著腦袋，都要看呆了。

　　像是仙女似的，她娘都不讓哥哥們到前院來，怕衝撞了她。

　　方南枝一笑:「你也很可愛。你們山裡，很容易得榛子嗎？」

　　「嗯嗯，不止，還有松子什麼，都是山貨，好吃是好吃，但娘說不值錢。」

　　曹小丫是個老實孩子。

　　方南枝卻想，怎麼會不值錢。

　　在茶樓酒樓，松子一類的東西，都是緊俏物，比他們家賣的糖炒栗子還要貴。

　　隻怕是山民賣不出去錢，收穫的商人肯定沒少賺。

　　她嘆口氣，底層的百姓總是更苦一些。

　　像是他們村，自個種的糧食，賣的時候，七八文錢一斤，但沒了糧想買，就得十三四文的買。

　　所以村裡人絕大多數不買糧，也買不起。

　　方南枝搖搖頭，甩開思緒。

　　「姐姐，你也是大夫嗎？你會治病嗎？天下真有女大夫啊？」曹小丫顯然聽娘提過他們身份。

　　方南枝點點頭，挺直兇膛，盡量讓人信服。

　　「我已經學醫好些年了，還坐堂看病過。」

　　曹小丫的眼裡全是單純:「真的嗎，姐姐，那你能給我娘看病嗎？我娘總是會肚子疼。」

　　「好啊。」方南枝一口應下。

　　曹小丫卻不好意思起來，小臉紅撲撲，搓了搓手:「姐姐，我沒有錢，能不能，能不能多給你裝些榛子換？」

　　她有點心虛。

　　其實她是覺得，姐姐長得好看，好說話，才來求姐姐。

　　卻不敢去找陳大夫，怕被拒絕。

　　要知道，他們借宿，娘是收了錢的。

　　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，曹小丫雖然隻有五六歲，但向來成熟些。

　　方南枝並不反感她的小心思，有時候，人為了活著，多點算計是無可避免的事。

　　但凡天真無辜的，都得有家世、有人寵出來。

　　「不用，姐姐這次來就是義診，不要錢。」方南枝摸了摸她腦袋。

　　曹小丫眼中閃過驚喜:「謝謝姐姐。」

　　越發覺得姐姐像仙女了，隻有仙女才這麼好吧？

　　她在前頭帶路，去了竈房，曹寡婦正在燒熱水，以防客人們要用。

　　其實她自家，是不會日日洗漱的，柴火倒是好撿，但水得省著用。